唐浅牵着小布丁在门口等。
等的有些急。
小布丁似乎觉察出来了她的情绪,仰头问:“舅母,你怎么了?”
唐浅有些想杨夏,还有点担心。
因为俩人分开都算是正常人,一旦汇在一起,她很怕,又变成从前的样子。
毕竟那时候小布丁还小,而如今……
她蹲下,将小布丁的蝴蝶结整理好,认真的说:“妈妈要回来了。”
小布丁低低的哦了一声。
唐浅总感觉小布丁似乎和妈妈不怎么亲,这种感觉从小布丁一岁的时候到后来,一直都很清晰。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安静的倚在门口等。
等到天色黑点的时候,远处的车在一点点的靠近。
唐浅看见杨夏的瞬间,便没忍住红了眼圈。
方想年扶着杨夏。
杨夏杵着导盲棍,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唐浅喊了一句:“杨夏。”
小布丁随着她的喊声抬头,愣愣的看着杨夏。
下一秒,嚎啕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全是痛彻心扉,她的哭声凄厉尖锐,惊起花园中的飞鸟成群结队的扩散开。
唐浅跟着扁扁嘴,想哭。
小布丁已经挣开了唐浅的手,一步步的靠近杨夏,睁着泪眼模糊的眼睛问:“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杨夏咬着唇蹲下,伸手摸摸她的脸,随后揽着孩子泣不成声。
小布丁咬着她的肩膀,哭的声音明亮的像是出生的那一天,呜呜咽咽的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远处橙黄色的门迎灯在黑暗中闪烁着温暖的光,层层叠叠的扩散开,笼罩在花园中的几人身上。
唐浅时隔多年,还是会想起那天的模样。
尤其是吃完饭后。
她郑重的将当年的真相全数和盘托出。
唐浅觉得自己天性带了点凉薄的原因,还有一点,便是不喜欢多管闲事。
诸如方擎和顾佩佩闹离婚,诸如杨夏和方想年这么多的坎坷。
她真的不喜欢多管闲事,也很多时候都没办法共情。
但还是会有点难受。
她问过闫筝,自己是不是很凉薄。
闫筝说不是。
只是因为没有人教会她应该怎么去爱身边的朋友。
只是因为他的囡囡没有人去教她应该怎么和朋友相处。
唐浅决定这会多管闲事,是因为这是他们之间埋下的一颗定时炸弹。
就像她刚刚问杨夏:“为什么会选择跟方想年回来,毕竟曾经因为爱情,已经变的面目全非。”
杨夏说:“因为我采访的一对老人,他们自以为都是为了对方好,于是狠心决绝的和对方一别便是六十年,在一座小岛,相互守望着过了无数个孤独寂寞的夜,就算是采访日志,为了自己死后不让对方伤心,也改了名字。”
杨夏说到那会哽咽了,声音很低:“我不想像他们一样,生不能在一起,死才在一起。”
于是唐浅和盘托出了。
关于夏杨的死,关于方想年的无辜,关于方想年那些年的艰难岁月。
杨夏在楼上哭了很久,闫筝上楼来找人的时候,皱眉:“怎么了这是。”
唐浅有些紧张,怕闫筝知道了怪她多管闲事。
杨夏却抹干净了眼泪,语气娇:“我想家了啊。”
闫筝翻了白眼,“好好说话。”
杨夏好好说话:“对不起,哥,你那段时间是不是很烦我。”
闫筝更烦了:“揍了你昂,好好说话。”
杨夏跌跌撞撞的扑到他怀里:“哥,对不起。”
闫筝看唐浅。
唐浅耸肩,爱莫能助。
闫筝和杨夏之间的关系远远达不到相亲相爱。
因为方想年那时候的偏心,而且偏的明目张胆,将女儿奴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
但还是喜欢。
喜欢这个小时候胆子像老鼠,长大了胆子像野猫的妹妹,而且很喜欢。
他想了想,温柔的说了一句:“没关系,谁让你是我妹妹呢。”
杨夏起了一身的疙瘩,很不适应的将人推开,扁嘴嘀咕他娘兮兮的。
唐浅的心彻底放入谷底。
下楼的时候,杨夏的声音很小:“帮我保密好不好。”
唐浅挑眉。
杨夏声音低落:“别让方想年知道我知道了,不然他会担心我的。”
唐浅说好。
楼下方想年在哄小布丁玩,本来玩的挺开心的。
小布丁看见杨夏,哭哭哭啼啼的要抱,要亲,晚上还要杨夏搂着她睡。
杨夏说好,全是内疚和无措。
她以为,孩子真的不怎么需要她,却没想到,孩子骨子里还是需要她的。
晚上方想年开车带着人回家。
凯迪数次想抱抱小布丁,小布丁拒绝,一直窝在杨夏的怀里。
嘴里念念叨叨的全是,以后妈妈不要离开我了,我真的很想你,我做梦总在梦见你。
方想年眼圈默默的红了。
凯迪带着杨夏去洗澡后,他给小布丁梳头,问她:“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说你想妈妈。”
小布丁笑笑:“因为你会哭啊,虽然你不说,但是我知道,爸爸你也很想妈妈,我不想你哭。”
小布丁的嘴皮子远比同龄人要利索,话说的一点都不打磕巴,却也说的方想年难受到了晚上。
夜晚的时候,方想年和杨夏中间睡着杨夏。
他手虚虚的从枕头上探过去,一点点的摩擦着杨夏的手指。
杨夏做了一天的飞机,睡的沉,一无所觉。
他从床的这边翻到了那边,默默的看着杨夏半响,接着低头吻她。
吻很轻,带着浓浓的眷恋和懊悔。
他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舍得说把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给别人。
到底是怎么舍得的,明明,他的杨夏这么的好。
他揽着她,小声的在她耳边呢喃:“杨夏,我喜欢你。”
杨夏睫毛颤了颤,接着陷入沉睡。
方想年一声声的说:“杨夏,我喜欢你。”
一声又一声,钻透杨夏的耳蜗,钻透她的大脑,直接钻到了她的神经。
一遍遍的,在骨血郑重的刻上。
方想年,喜欢杨夏。
经久数年,那片凋零凄惨的骨血上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方想年。
而今,后面绵延而上,在这个夜晚,重新开始刻字。
一下下,温柔缱绻的仿若方想年的呼喊。
方想年,喜欢,杨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