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雯雯跑开,叶沉巴不得。他心里美滋滋地准备回屋,就听有人在后头说话。
“少爷,还是你厉害,几句话就把这贺家小姐气走了,听我爹说,府里上上下下都拿她没有办法。”
“林安,你不是去庄子上了吗?”叶沉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谁。
林安是林管家的小儿子,比他大一岁,俩人一块长大的,一起下河抓过鱼、爬过树、偷过别人家的果子,也一起被抓回来揍的下不了床。
叶沉小时候特别皮,三天两头就惹祸,林安帮他背过不少锅。不过,他还没离家出走前,林安就被派到庄子上做管事去了。在这里看到他,叶沉有些出乎意料。
“今日我娘生辰,过来吃个饭。”林安往前走了几步。
透过夜色,叶沉瞧了瞧林安,他似乎并无多大变化,只是衣着打扮比以前贵气了,个头依旧没长,比他矮大半个头,“原来是王姨的生辰,走,去我屋里挑礼物去。”
林管家的夫人王氏是个很和善的人,待叶沉一直很好,王氏的手艺好,叶沉小时候经常缠着她要吃的,她不但不嫌弃,还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林安是他们老来得子,如今他们已经六十来岁了。
林安原本不想去的,但叶沉早已经大步走远了,他也只好跟了上去。
叶沉挑了好久,挑来挑去,挑了一块玉佛,递给林安,“这么晚了,我就不去打扰王姨了,你帮我拿给她。”
“少爷,这玉佛太贵重了,你还是自己收着吧。”这玉佛可是叶老太太赏的,林安拿在手上就觉得烫手,他娘只是一个下人,怎么敢拿主子的东西。
“叫你拿你就拿,磨蹭什么?这东西在我手里,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姨奶奶又不是我亲奶奶,她管不着。”叶沉不由分说地往林安手里塞。
林安只得收下了,但想到贺雯雯,他立即又想到了陆芸,便问:“少爷,你跟陆姑娘……以后打算如何?”
外头都在传,他这次回来肯定要和陆芸解除婚姻。
听到陆芸,叶沉便觉得头疼得很,“我也不知道。”
“少爷还是不喜欢陆姑娘吗?”林安又问。
叶沉这次没做声。
林安道:“陆姑娘其实人挺好的,不像少爷想的那般凶。”
“她好不好,你又从何得知?”叶沉看着他道。
林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帮过我。我去庄子那日路上遇到人打劫,是陆姑娘帮忙将那些贼人打跑的。”
他功夫差,又是独自一人去庄子的,半路就被山贼捆了起来,兜里的银两都被搜刮了去,他以为自己要身无分文了,一晃神那些山贼却被打倒了,陆芸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吗?”
“是真的,少爷,若不是陆姑娘,我都不一定能平安去到庄子上。”林安听叶沉语气不太好,又补充道,“陆姑娘不仅帮我把钱要了回来,还亲自送我去庄子上……”
“你说她亲自送你?”
“对……对啊。”林安道。他怎么觉得自家少爷脸色突然青黑起来,一副被别人挖了祖坟的样子。他就是实话实说,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
叶沉确实一肚子的火气,陆芸那个女人,居然亲自送一个男人,气死他了!她都不知道避嫌吗?她忘了她是有婚约的吗?还是她就喜欢林安这样的?
他凝神看了看林安,这小子虽然个子不算太高,但长得眉清目秀的,那个陆芸之前还说想养小郎君,林安脾气温和,也听话,容易掌控,似乎很符合她的胃口。
他越想越气,连拳头都握得紧紧的。
“少爷,我说错了吗?”见叶沉沉着脸,林安道。
“没有的事,你回去吧。我赶路累了,要早点休息。”叶沉当然不会说他是介意陆芸送过他去庄子,说出来多难为情。
林安走之后,叶沉桌前坐下,看到一旁的一块泛着光的檀木,便拿起匕首一刀一刀地在上面削削刻刻。
他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玩,喜欢捏东西,刻东西,心情烦闷的时候就喜欢刻几刀。
匕首在他的手里就跟一支笔一样,运转自如,不一会儿,多余的边边角角便被削了下来,是个人的形象,不过,五官还没有雕出来。叶沉原本想雕一个观世音菩萨像的,可刻着刻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刻出来的人眉眼竟像极了陆芸,他惊得手一抖,刀子就划上手背,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他赶紧用帕子将伤口盖住,不由的就想起了那日他被烫伤,她给他敷药时的样子。她靠得很近,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明明是很清爽的味道,却能将他熏得无法思考。
他觉得他很不对劲,一碰上她,就哪哪都不对劲。一听到她对别的男人好,哪怕这个人是林安,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他也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他最近还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都是她……
霖娘说,喜欢一个人才会想亲她抱她,他如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有点喜欢她了。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伤口没有再流血之后,便又拿起刀刻着那块木头,他这回没有抗拒,照着陆芸的样子将小人的五官刻了出来,先刻眉毛,明亮的眼睛,再到长长的睫毛,鼻子,小巧的嘴唇……她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就将她从头到脚刻了出来:嘴角噙着笑意,发髻高束,姿态妍丽,像一朵惹人怜的娇花。
他盯着那小人看了稍许,似乎她除了粗鲁一点,也没其他什么缺点了。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头疼!现在要怎么办?
他将小人放在架子上,去净房冲了澡,然后躺下睡觉。
他做了个梦,梦到林安娶妻,只见他穿着大红的新郎衣,牵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子。俩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准备送入洞房的时候,却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将新娘的盖头给吹开了,于是,他一瞧就瞧见了新娘的样子,竟是陆芸……
他一惊,就醒了。天还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觉得心情有些糟糕,之后便睡不着了,到了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