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芸记忆中,身边拿铁索当武器的人,有且只有一个,就是她的母亲刘氏。
刘氏平日里不苟言笑,极少出门,整个鄂山村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她不绣花不缝补,一整日都可以不出屋。她也几乎不和陆芸笑,一开始陆芸以为是由于生产时难产她才不喜自己,后来无意间听到她与陆六刀的谈话才发现并非如此,她根本就将自己当成一个包袱,她原本是要打掉孩子的……她还半夜起来练功,用又粗又长的铁索,陆芸亲眼见过一次……
看到叶沉一直盯着自己,陆芸将思绪拉了回来,有的事情似乎早就有迹可循,只是她从未多想……
她清了清喉咙道:“我刚刚叫了两坛酒,店家说一会儿送上来,我们边喝酒边说吧。”
“喝酒?”叶沉有些诧异。
陆芸却并未回复他,瞧上去有心事。
门一背敲响,她便立即起身,一手捧了一坛酒进来。
“你用大碗还是小碗?”她准备倒酒时,突然抬眼看向他。
“小碗。”叶沉随口答道。
陆芸于是拿了一个小碗,给他倒满酒,自己则拿了一个大碗。她一口气喝完了整碗酒,才道:“刚刚袭击你的人,同我娘也许有点关系。”
叶沉听得有些懵:“你是说……”
“叶家的一切遭遇,极有可能是我爹娘造成的。”陆芸将刘氏的奇怪之处都同他说了一遍,又道,“我想尽快见你爹一面。”
“好。”叶沉没多问,只是端起酒碗饮了一口酒。
随后,陆芸便不再说话,拿起另一坛酒出去了。叶沉跟了一会儿,却见她趁人不备,翻上了房顶,在上头坐了下来。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回了厢房。
他在屋里坐了许久,陆芸才开门进来。她手里的酒坛已经空了,一进来便去拿另外一坛。
“别喝了。”叶沉将她的手按住。
陆芸将他的手拨开,他又按回去,她再拨开,他再按回去,她突然嘴角一弯,“你欠揍?”
她甚少这样笑,面色因为喝了酒,泛着花朵一样的红润,眼睛弯得像月牙,整个人如同一朵芙蓉花,他看得眼睛发直,好半晌才道:“我是为你好,姑娘家喝酒不好。”
她白他一眼:“你懂什么,适当喝酒,有利身心健康。”
“可你这是适当吗?你已经喝完一坛了。”
“我花钱买的,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你有意见?有意见也憋着。”
什么嘛,怎么突然这么凶?叶沉咳了一声,道:“我还不是怕你乱发酒疯。”
“哦,那你另要一间房吧。”陆芸已经将他推开,倒满了一碗酒。
叶沉哪里敢拦,他要是再拦她,估计就要被扔出去了。
没人阻拦,陆芸很快又喝了半坛酒,喝得有些发晕,才停下。
桌子上有酒渍,东西被她弄得乱糟糟的,叶沉简单收拾好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等了许久,不见她有动静,便敲了敲桌子:“陆芸……陆芸……你……睡着了?”
她没有动,似乎真睡着了。
他再敲了敲桌子,她还是不动。他站了稍许,担心她着凉,便上前将她抱起。
好像有点轻,他怔了怔,身上的酒味也有点重,不过还不算难闻……她突然动了一下,吓得他差点将她扔掉,赶紧几个跨步,将她放到床榻上面,盖好被褥。
在床边站了许久,他的心还是咚咚咚的跳个不停,手心也莫名其妙冒汗。
他恍惚之余,陆芸已经坐起来了,正歪着头望着他。
“你怎么脸红了?”她突然靠过来。
他下意识地要走开,却被她一把拽住,“你的脸真的好红。”
“不可能!你放开!”叶沉气急败坏地挣开她。
她这回不拽他的手了,而是两只手捏住他的脸,凑近了道:“真像个红果子……”
他的脸被捏得生疼,不红才怪。但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捏着不肯放,真要命!他索性不动了,由着她捏。她身上的香味混着酒香,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鼻子,惹得他全身燥热,他盯着她绯红的脸颊,樱红的嘴唇,口渴难耐,咽了好几口口水都没得到缓解。
她大概是捏得烦了,终于放开了他,扑到床上,继续睡了。
他却无法冷静,心里邪念疯长,忍不住凑近她,轻轻蹭上她的唇角,他感到全身一阵酥麻,有些心虚地松开她,但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凑上前,抖着双唇贴住她的……
这是他第一次亲人,心里仿佛冒着粉红泡泡一样,格外地别扭,但又觉得格外的甜,可他没来得及更进一步,便被陆芸用力地一踹,直接踹到了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踹开他之后,她并没有其他动静,但他也不敢再造次,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床榻,蒙头睡觉。
他睁着眼睛大半个时辰,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她那张脸……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她已经不在屋内了。他赶紧爬起来,匆匆洗漱一番,穿上鞋,开门出去。
下了楼,却并未见她的人影,不会是丢下他走了吧?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头疼得紧。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去到她的肉铺,果然见她在那里给人切肉。
他气势汹汹地走近,但一下子又气焰全无。站了一会儿,只得转身进了寻宝阁。
“公子,你回来了?”一见到他,郭小六和李子归便异口同声地问。
“回来?”叶沉诧异道,“我又没走,我不就一日没来吗?”
“可是,陆姑娘昨日找了你一日……”
“陆芸?”叶沉有些惊。原来她昨日一直在找自己。
“对啊,就是对门猪肉铺的陆姑娘。”郭小六道。
“嗯,知道了。”
“那,公子你……不去找陆姑娘吗?”郭小六见他往里头走,不由道,“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不去。”叶沉说。昨晚被踹那一下,他现在还觉得疼呢,那个女人下手实在太重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郭小六没再说什么,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了,但一眨眼的功夫,他便瞧见刚刚信誓旦旦说不去找人的人已经风一般往猪肉铺去了。
仔细一瞧,原来那铺子前正站着一俊俏公子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