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二郎边吃边说起他今日下山打听到的情况，原来确有王道长这个人，此人姓王，名望仙，自幼沉迷修道，如今已经八十岁了，一直没有成家，倒是收了两个徒弟，三人住在仰月山顶，一年四季都不怎么下山，几乎没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而那仰月山，高耸入云，山顶常年结冰，又陡峭异常，真正上过山顶的没几个人。
“依我看，陆姑娘和叶兄弟还是不要去了，前路艰辛，那王道士据说疯疯癫癫的，也不一定能看好叶兄弟的病。”黄二郎曾被道士骗过钱，对道士没什么好印象，而那王道士踪迹难寻，甚少露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多谢黄大哥忠告，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退缩的道理。今日叨扰二位了，明日一早，我们便赶往那仰月山。”陆芸将碗中剩下的酒饮尽，语气很果决。
黄二郎见劝不动，只得作罢。
今日天气好，皓月当空，繁星满天。用饭之后，黄二郎夫妇的兴致尚好，又烧水泡起茶来。
这是叶沉喝过的最粗糙的茶了。山间自采的野茶叶，没什么卖相，热水一冲，入口很苦涩，喝了好几口才品出些甘甜来，倒是越喝越回味无穷。
月光如水般洒落下来，山中温度低，尽管围着火堆，背上还是有些沁凉。
霖娘整理了两间屋子出来，要留他们住宿。陆芸原是想在马车上将就一晚的，奈何霖娘热情，不但收拾了屋子，被褥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简单洗漱了擦洗过身子之后，陆芸便到房中睡下了。她有些认床，许久都未睡着，迷迷糊糊刚要睡去的时候，却听到有人敲门。
“谁呀？”她隔着门问。
“是我，叶沉。”叶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什么事？”陆芸起了身，走到门边，却并未开门。
叶沉许久没说话。
“没事就早点回去睡吧。”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出声，陆芸便道。
“我睡不着。”叶沉说，“我能不能过来和你睡？”
“什么？”陆芸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房中有老鼠，吵得睡不着，我能来你房里睡吗？”他又道。
陆芸才想起来，叶沉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老鼠，不管是大老鼠还是小老鼠他都怕，有一次她见他被老鼠追，帮忙赶了一次，他当时气得满脸通红，大概是觉得在她面前丢了面子，心中不痛快。
“进来吧。”她取下门栓，将门打开。
叶沉愣了愣，看了她一眼，便抱着被子进了屋。
他进来之后，陆芸也并未关门，而是回到床边，将被褥叠好，拿起往外面走。
“去哪？”叶沉回身问道。
“去隔壁。”陆芸说，“你不是怕老鼠吗？我不怕，我过去睡好了。”
“不行。你不能过去。”叶沉听到她要过去，竟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将她扯回来，然后迅速地将门插上。
陆芸觉得他今晚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不想住隔壁，她去住也没什么，他激动什么？她看着他，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来，但夜色太暗，他又垂着头，躲开她的视线，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到底怎么回事？”她思索不出来，索性问道。
“没什么。总之，你依旧睡这边就好，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我不会冒犯你的。”他依旧不肯说，也坚决不让她出这个门。她若要出去，只能同他打一架，可大半夜的，在人家家中打架未免不太好，她只能留下来。
陆芸不是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问了一次没结果，便作罢。她原本想按他说的，在地上铺好席子褥子给他睡，但这屋子堆了很多杂物，根本腾不出地方来，她只好道，“地上没位置了，床铺挺大的，挤一挤可以将就一个晚上，比出去睡马车强。”
叶沉望着那一张不算很宽的床，没有做声。
陆芸已经坐在床沿，问他：“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他说。
“行。早点睡。”陆芸并不和他多说，她大约是困了，很快便躺下了。
叶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过去，合衣躺下，睡在同她相反的一侧。
黄二郎夫妇在他房间的隔壁，俩人一进屋便亲热上了，木头搭成的屋子，隔音的效果极差，奇奇怪怪的声音不断涌入他的耳朵，扰得他心烦意乱，根本睡不着，他原本想去睡马车的，可路过陆芸的屋子，鬼使神差地就抬手敲门了，一敲完，他就后悔了，想扭头走掉，可她很快便起身到了门边，望着她映在门上的身影，他的脚就像被定住了一般，怎么也挪不开了，死皮赖脸的，就登堂入室了。
他没想到她竟然想去隔壁睡，他当然不能让她去……反正他在她面前，早就丢光了脸了，再厚着脸皮缠着她不让她走开也没什么。
她似乎睡着了，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躺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脑子里满是刚刚在隔壁听到的奇怪声音，原来夫妻之间可以那般亲热的吗？那女人叫得那么难听，黄二郎还说好听……
他在想什么，关他什么事……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将这些杂念抛开。他有些困了，翻了个身，准备睡，却发现陆芸的脚露在外面。被子被她撩开了，纤细的小腿露了出来，他愣了愣，帮她把被子拉上，但没一会儿，她又踢开了。他只得又给她盖上，盖了好几次，她才安分一点。他原本的那点儿睡意，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那日在她院中看到的她的那双白皙小巧的脚丫子，想到她饮酒之后粉扑扑的脸蛋，水润的嘴唇，想到她小山丘一样高耸的胸脯……
他觉得身上燥热难耐，鼻息间似乎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清香极了，能勾人魂魄一般。他紧握着拳头，掐着自己的手腕，才忍住不向她靠近。他觉得他不应该过来的，似乎躺在她身旁，比睡在隔壁还要煎熬，因为这会儿，他突然想拥她入怀，想亲她，想对她做不好的事……
她如果知道……
不能让她知道，她会生气。
他睡不着，索性起了身，想悄悄回到隔壁去，他刚下了床，便听陆芸问：“去哪儿？”
“你……你醒着呢？”他吓了一跳，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手心一直在冒汗，怕她察觉什么。
“嗯。”她淡淡的应一声，又问，“你去哪？睡不着？”
“去茅房。”他道。
“哦。那你去吧，注意看路，别踩到蛇了。”
“都这个季节了，这里地势又这样高，哪里会有蛇？”
“反正小心点总没错。快点去吧，去完就赶紧回来。”她撑起一只手，望着他道。
借着月色，他瞧见她肩头的衣襟有些开，露出半边肩膀来，他猛然觉得脸一热，什么也没再说，扭头就开门出去了，到了外面，他还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跟中了毒一样。他去了趟茅房，又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冷风，才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