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本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思忖着,她已经被带到厅外一处花架下的休憩之处。
这里摆放着长长的条案,旁边四处放有小巧精致的木椅,或坐或站着数位贵女,好似正在闲聊,她没来得及一一打量,叶芳菲便招呼了其中两位。
“这位是永定侯府的嫡次女,正是沛兰妹妹那位一直在乡下养病回京不久的二妹。今日沛兰妹妹身子不适未曾前来,我们便帮忙照拂一二吧,免得日后见了,她要责怪我们这手帕交不够体贴。”
她的声音虽不大,却也不小,附近的一些贵女们循声便向沈宓投来各色目光,其中不乏轻视之意。
见状,沈宓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叶芳菲邀她出来并非出于好意,正相反,她言语之间多有轻蔑,显见是站在沈沛兰那边的。
想清楚后,她的脸上便露出讶异之色,“原以为叶姐姐是看我投缘,才特意寻我一道出来,却不知是因着与姐姐交好的缘故,这就太过劳烦了,不若我还是回去母亲身边吧,恰好韩国公夫人正欲同我说话,我且要告个不是。”
同样以不大不小的音量言罢,她盈盈福身后便要离去。
叶芳菲的脸瞬间发青,自己那般说话的确是存了羞辱之心,可也没说错,难道她不是乡下长大的粗鄙丫头吗?
可沈宓这话却无异于当众揭穿她的恶意,这让那些贵女会如何作想?
而且她还特意提到韩国公夫人,这又是何意?
她正恼怒又不知所措间,同与沈沛兰交好的另一位贵女,宣义伯府嫡女展蓉暗自叹了口气,连忙起身唤道:“沈二姑娘!”
见前方少女停下脚步,展蓉笑着上前,亲亲热热的挽了她的手臂,“叶姐姐自来与你姐姐交好,照拂于你本是应该的,她不过是性子爽直,偶尔说话不大中听,你千万莫要误会于她。若是你就这么走了,她反而要愧疚难安了!”
沈宓一脸茫然的转头,“咦?为何要误会,叶姐姐有哪里说话不中听吗,我倒没觉得。不知姐姐是哪位,可是误会叶姐姐了?”
“这……”展蓉一噎,饶是她再会说话,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沈宓垂下眼睑,眸中闪过几分笑意。
这位的路数倒是与她那位好姐姐很有几分相似,难怪能够交好,不过,想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那却不能够。
一连“劝退”了两位想在言语中给她下绊子的贵女,剩下那位本来跃跃欲试的顿时打消了心思,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这时斜刺里传来一道冷哼声,“你装哪门子傻啊,我才不信你听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尤其那个叶芳菲,她分明在讽刺你是在乡下长大的,你若心里不快直说便是了,绕那么多圈子可有意思?”
赵静颜冷笑着走过来,她今日穿了一袭金镂丝的火红色长裙,愈发显得张扬,只不过,今日的主角并非是她,如此喧宾夺主,她竟丝毫不觉么?
沈宓脑海里这念头一闪而过,旋即便扔开,总归不关她的事。
她扬起一抹淡笑,迎上赵静颜不屑的眼神,毫不畏怯,“赵姑娘此言差矣,叶姐姐说我在乡下长大,原也没错,算不得讽刺。况且她与我虽从未谋面,却于我姐姐交好,缘何要讽刺我?”
“哈?”赵静颜瞪起眼睛,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脑子真的不好使,怎么能连这样的讽语都听不出呢!
她想得简单,其他贵女却神色各异。
有人觉得沈宓虽然是乡下长大,但言语间落落大方,并不小气遮掩,倒不失为可交之人;有人却在思索,叶芳菲对沈宓明显颇有敌意,但她们从未谋面,那么这份敌意只会是来自沈沫兰……
这令人感觉很微妙,就算沈宓有哪里不好,终究都是沈家人,沈沛兰竟这般迫不及待向好友败坏亲妹妹的名声,这般做法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从前对沈沛兰印象不错的贵女想通此节,顿时不由的在心里摇头,看来这知人知面难知心,象沈沛兰这般的女子,难保不会表面与她们交好,背地里又行嘲讽之事。
沈宓眼风微微一扫,便知道自己目地达成,心里轻笑一声,继续道:“所以说,既不是讽刺,我又有什么不快?”
“倒是这位姑娘……”沈宓转向展蓉,一派苦心的劝谏道:“哪怕我是乡下长大,却有被好好教养,知道这‘性子直爽,说话不中听’不是夸赞人的话,你既同叶姐姐关系极好,缘何在众人面前这般说她?万一这话传进各府夫人的耳朵里,岂不是坏了叶姐姐的声誉,阻了她的前程么?”
“我不是,我没有……”展蓉脸色由红转白,欲辨不能。
沈宓恍若未闻,只遗憾的摇摇头,“我久居京外,本以为京城贵女当是个个端庄娴雅,温柔知礼,却不想还有姑娘这般言辞轻率的,这实在是令人大感意外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有一位贵女接话,“言辞轻率之人只是少数罢了,沈二姑娘千万莫要以偏概全!”
言下之意,大部分京城贵女当是端庄娴雅,温柔知礼的。
这话一出贵女们纷纷点头应和,可不是么,她们可都是言行谨慎的,哪里会在这种场合胡言乱语呢!
这种场景顿时令展蓉愈发无地自容,象是在场的贵女都认定了只有她才是那搬弄是非之人,就连叶芳菲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大对劲,隐含了几分恼意。
她越是着急,便越是不知从何辩驳起,又气又急,脸涨得通红。
而这时沈宓已经不再理会她,而是冲着那位开口的贵女福下身去,“承蒙姑娘坦言相告,倒是我一时口不择言了,不过得知诸位姑娘如此人品贵重,倒叫我心里安定,免去初来京城参加如此盛会的忐忑。”
她说的极为诚恳,颇多贵女不由对她好感顿增。
虽也有些心下不以为然的,但此时此景却也不会说出来自讨没趣。
于是院落这角慢慢恢复了和悦的气氛,惟有赵静颜气鼓鼓的,而沈沛兰的两位手帕交更是得了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