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兰过来之后不久,薛旻文便寻了个藉口离开了。
如此,也是为了不落人口实。
日后便是有人说起他与黎阳相交甚密的事,他也可辩解黎阳登门是为了寻沈沛兰说话。
她们两人曾见过不止一次,论相识也说得过去。
再者,这也是薛明悦的意思,她正想从沈沛兰口中问问沈宓的事。
两人聊了数句,薛明悦便不动声色的叹息起她的不幸遭遇。
说到这事,沈沛兰自然是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倾诉,“父亲母亲都偏疼妹妹,将我冷落一旁,便是亲事也不例外,我明明是长女,还未订下亲事,父亲母亲便越过我操心起妹妹,殿下您说,哪家有这样的道理?”
她边说边拿着帕子轻拭眼角,貌似难过,实则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薛明悦的神情。
见对方听得极为认真,脸色还不大好,沈沛兰心里便有数了。
她又不傻,自然猜到面前这位公主殿下不会平白提起这个话题,多半还是想打听沈宓与那裴状元的事!
沈沛兰叹道:“这还不算,妹妹得了圣上的赐婚,父亲母亲喜得什么似的,轮到我,刚透了口风说诚王殿下心慕于我,父亲母亲便恼了,尤其是父亲,不知听妹妹说了些什么,非要送我离京,若非诚王殿下及时赶到,我便不知要被送到哪个庄子上关起来!”
薛明悦问道:“看来你与沈二姑娘关系不大好?”
“岂止是不大好,简直就是水火不容,公主有所不知,我那妹妹最爱在人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偏她又生得柔弱,自然是惹人疼惜,便是那裴状元还不是这般被她勾上了手!我实在看不过眼。”
“此话怎讲?”
“这说来话长,早在数月之前,我那妹妹便看中了裴公子……”沈沛兰猜透了薛明悦的心思,更是信口开河,恨不能将沈宓贬到尘埃里。
薛明悦越听越气,越听越觉的沈宓就是个勾人的狐媚子,这种玩意儿她在宫里见得多了,每次大选,新进宫的那些秀女还不就是用这些手段勾引着父皇,个个想要上位。
看来这沈宓也不遑多让!
裴慎就是一心读书,家中又无女性长辈,这才会被她给蒙蔽了。
她越发坚信,如果没有沈宓横插进来,裴慎早晚会对她生出情意,愿意成为驸马。
因着这份心思,她与沈沛兰竟是越说越投机,两人宛如亲姐妹一般。
*
永定侯府,玉馨院内。
沈宓可不知她被人背后如此针砭,这会子她正听着雅兰兴奋的禀报,“姑娘,裴公子请了官媒来提亲,侯爷和夫人已经答应了,拿了姑娘的八字,准备去合婚!”
闻言,沈宓便是一怔。
按说有了皇上的赐婚,直接送聘礼来问期都是可以的。
当然,裴慎若一丝不苟的三书六聘将她娶回家,更能显出对她的看重。
只是有这个必要吗?
他们明明只是不得已才要成亲,他却不惜如此费心思维护……
沈宓蓦然想起之前为了一则他的尚主的流言,他便火急火燎的跑去庄子上同她解释,又承诺绝不会发生此事,两人的婚约不会做罢。
这份心思,当真叫她琢磨不透。
“姑娘?”沈宓听到声音回过神,便见雅兰冲她挤眉弄眼的道:“前院可热闹啦,不如我陪姑娘悄悄去看看?”
沈宓立时嗔了她一眼,“不去,我还要看书,莫来打扰!”
雅兰只当她是害羞,偷笑着下去了。
可她离开后,沈宓发现自己也很难继续看得下书去,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想裴慎为何要如此?
然而直到要过定下聘了,她都没有想明白。
大聘之日,热闹极了。
尤其是裴慎将六十四台聘礼送到侯府的途中,围观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
“这可真是满满当当的六十四台啊!瞧瞧那点翠的花钿,福满簪钿,还有那成对的赤金镙丝项圈……单是这些首饰头面都看得人眼花缭乱!”
“谁说不是呢,都说这状元郎是寒门出身,可瞧着这聘礼可不像啊!”
“你没听说?大家都在传,说是状元郎的祖母虽早就过世,但家中也曾经是富豪人家,因着只有这独女,便将家财陪嫁了大半,之后这些嫁妆便都留给了状元郎!”
“果真?可之前怎么从未听说啊?”
“自然是状元郎不喜炫耀,但他如今娶的可是侯府的嫡女,自然要让侯府看到家中财力,也免得人家以为将女儿嫁过去是要吃苦。”
“哈哈,原来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
府外热闹,永定侯府里也是喜气洋洋。
别说下人个个笑逐颜开,深觉有这样一位有家底的状元郎很是为府中增光添彩,便是沈侯府夫妇也是满面喜色。
他们倒不是为着裴慎过了多少聘礼,只是看到这些聘礼,他们便更加体会到裴慎求娶自家女儿的真心。
沈侯爷夫妇见惯了好东西,听下人唱礼单的时候,自然不会如寻常百姓那般惊叹不已,但确实也出乎意料了,毕竟这些聘礼当中虽然没有多少太过稀罕物事,但这金银的份量却是实打实的,可见裴慎哪怕独自一人,家底却还是颇为丰厚的。
就如百姓们猜测的那般,他们真是不担心自家阿芜嫁过去会吃苦了。
毕竟就算他们能给多几成的陪嫁,但若是姑娘嫁了人需时时动用陪嫁,那也不是多光彩的事。
如今倒是不必有此担忧了。
所有人里,惟有沈宓的心情格外复杂。
听着雅兰一趟趟的跑过来告诉她,裴慎送过来的聘礼有哪些物事,是如何的丰厚,她便忍不住将手放在随身的荷包上,这里面还装着一颗未来得及还回去的夜明珠。
而刚刚雅兰所说的那些东西,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这只夜明珠的价值高。
不必想也知道,裴慎这是故意如此。
这些聘礼挑得都是既显现了财力,又不至于珍稀到让人盯上的物事,可见他也是煞费苦心了。
只是她依然不明白,他缘何要这般费心?
他愈是如此,沈宓的心里反而愈感觉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