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从前世的回忆中醒过神来,发现沈夫人抱着自己痛哭不已。
她听得出她的伤心和悔恨,迟疑了半晌终究还是伸出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将能说的都说出来,其实她内心已然平复下来,又感受到他们的在意,沈宓的心头像是释开了一层枷锁似的放松许多。
沈侯爷也起身走过来,扶住沈夫人的肩膀,“好了,别吓着阿芜。”
他看向沈宓,“以前是爹和娘对你照顾不够,只是阿芜,爹希望日后你有任何的想法,都能像今日这般坦诚的说出来,你闷在心里,我和你娘便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行事难免有偏差。”
沈宓迟疑着,缓缓点下头,“女儿尽力。”
有些事,她大抵是一辈子不会说出口的,但除此之外,她会尽力不在他们面前掩饰太多。
沈侯爷微笑着颌首。
这时沈夫人也停下了哭声,松开了抱着沈宓的手,她怕吓到女儿,只是眼泪还在不受控制的默默流淌,她心里太难受了。
沈侯爷见状便道:“阿芜,陪你娘进屋里去歇歇吧,她怕是要缓一缓。”
“好。”
沈宓叹息着扶沈夫人进了内室。
刚进去,便隐约听到外面沈侯爷在敲打那些下人,叫他们不要乱说话,又吩咐人送了沈沛兰回去。
沈宓送沈夫人倚到榻上,手被猛的握住,她只好顺势坐到榻旁的绣墩上。
沈夫人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哽咽着道:“阿芜,你怪娘吗?当初是娘没护好你,害你被人偷走,如今你千辛万苦的回来,娘依然没能护好你,害你受了那样多委屈……你该是怪娘的!”
“从前怪过。”沈宓沉默了片刻,道,“不过如今已经不怪了,就如女儿方才所说,都过去了。女儿也曾做过很多错事,日后也不会再重蹈覆辙。娘不要再伤心也无需再内疚,我们只当重新开始吧。”
“好,重新开始。”沈夫人感动不已。
见自己的劝说有用,她不再一味难过,沈宓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她转而又纠结起沈沛兰要离开京城的事,前世的仇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至少要派人盯着她,寻机再让她一一偿还。
不过找谁呢?
府中的侍卫肯定不行,府外的人又不够放心。
沈宓想到了裴慎,他的手下肯定有不少的能人,不知道借一两个能不能行?
反正他早就知道她与沈沛兰不睦了,如今派人盯梢想来也算不上什么。
沈宓决定明日就去找裴慎商议此事。
在沈侯爷的敲打下,上房的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
负责送沈沛兰回去的丫鬟将她送到泌香院门口,匆匆的福了身便仓促离开,连句话也没说。
知礼膛目结舌后,生气的瞪了那背影一眼,抱怨道:“不想夫人跟前的丫鬟竟也如此看人下菜碟,太过份了!”
她之前随沈沛兰去上房时并未进内,而是等在院子里,隐约听到吵嚷声和哭声,还以为是姑娘在为自己鸣不平,并不知内情,所以眼下才有些一说。
沈沛兰当然不会告诉她真相,只是满身倦怠的道:“别说了,进去吧。”
能做的都做了,仍然无法改变即将被送离的结果,此时,她颇觉心灰意懒。
当然,最令她颓丧的并非是沈家夫妇的拒绝,面是诚王最近始终没有再传消息来……
这令沈沛兰不由的怀疑,他是不是把她给忘了?
越想越沮丧,想到明日就不得不离开侯府,她晚间躺到床上也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五来了!
微弱的灯光中,小五将一封信递到她的手里,“这是主子给你的。”
沈沛兰蓦地瞪在眼睛,惊喜地看着手中的信,激动的甚至说不出话来。
而小五也不等她回应,只说了句“我走了”,便穿窗而去,片刻后不见了踪影。
沈沛兰也顾不得她了,赶忙披上衣服来到桌前,就着那如豆的灯光细细的读起信来,慢慢的,她的唇角漾起一个心愿快要得偿的笑容。
翌日,沈家一家人都起得很早。
沈侯爷身边的随从一大早便来到沁香院,说是奉侯爷之命催促沈沛兰收拾好东西,要带她离开。
沁香院的一众下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看着随从肃然的神情,他们自然也不敢多问,个个装作干活的模样,其实暗中都在偷偷向着主屋这边瞧。
过了一阵,沈沛兰面无表情的出来了,她身上披着件湖蓝色的长披风,眼见着是出门的装束,身后的知礼则背着个包袱,手里还抱着一个。
下人们看到她们主仆的模样,再联系随从的话,哪里还猜不出来,她们这是要离开的意思。
最先绷不住的是静河,她快步来到沈沛兰面前,一脸担忧,“姑娘,您……这是要出远门?”
沈沛兰停下脚步,神情怅然。
静河是个忠心的,她倒是想带她一起离开,毕竟去到诚王府,能多个自己人。
只是她的处境实在不好,带一个知礼还算不惹眼,带得多了,只怕侯府这边更觉得她贪心不足。
沈沛兰终究还是考虑着不能跟侯府这边撕破脸,尤其是当着诚王的面,因此她只是无奈的扯了下唇角,“是啊,静河你是个好的,可惜我此去不能带着你,你就留在侯府里好好过日子吧。”
她满面伤感,不等静河回应便急急转身,向门外走去。
下人们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顿时轰然一声吵吵开了。
“怎么回事?姑娘这不像出远门,倒像是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对啊,这可怎么好,姑娘走了,我们怎么办,真的不回来了吗?”
这时有个消息灵通的道:“你们别吵吵了,大姑娘之前污陷二姑娘那事,彻底惹恼了侯爷夫人,我听说,府里要把她送到远处去,再也不叫回来了,就跟那些犯人流放是一个意思!”
众人皆惊。
彼此面面相觑后,一人小声道:“这未免太狠心了吧,怎么说也是亲生的,就算犯了错,送去庄子上反省一阵也就罢了,怎么能送走再也不回来,那不就是不要这个女儿了吗?”
闻言,数人都默默点头,觉得这样太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