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忙活半天，惹一身臭，挨一轮打，人不人鬼不鬼，统共讨了两百多文钱。马达被乞丐追得双腿发颤，跑了几里地，眼前发黑，又累又饿，便想吃口饭补补。正好街头新开了家胡姬酒肆，胡人开的，专卖烤肉。走在大街上，便能嗅到香味，莫说马达，就连辛夷和杨无念都走不动了。
三人整饬一番，找位子坐定，点了些特色烤肉，譬如羊肉串、烤鱼、烤雉鸡、烤鹌鹑等。辛夷见马达点这么多，皱眉说道：
“好不容易弄点钱，这下全塞肚皮里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也得犒劳三军嘛！”马达说道。
“还有两天时间，不行就自掏腰包吧，咱们仨凑凑，兴许能够。”辛夷说道。
“我的原则是，能不自己掏钱，就不自己掏。”马达翘着二郎腿，“让别人掏！”
“你不是认识阿胜么，要不你去他的地盘讨？”杨无念说道。
“什么意思？”马达愣了愣，“你们不去吗？”
“我们不认识阿胜。”杨无念摊摊手。
“这是咱仨的生意！”马达提醒道。
说话间，伙计将烤肉端了上来，香喷喷，金灿灿，上面撒了一层胡椒和胡麻。马达抄起一把羊肉串，吃得大快朵颐。辛夷开始还觉得吃鹌鹑残忍，尝了一两口，便将残忍抛到九霄云外了。
三人吃完，额头一片明晃晃，马达还想点，被辛夷拦下，便悻悻地舔着烤签。这家酒肆不大，三间房，柜台的后面便是货架，烤串就在临街处。食客现挑现烤，烤肉滋啦啦冒油，香气肆意弥漫。
马达叼根烤签，挪到烧烤架前，看人家烤肉，看得双眼放光，不停地吧唧嘴。此时已近宵禁，食客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耳畔仿佛响起铜钱哗啦啦的声响。片刻，他猛然一惊，蹿回桌前，对两人说道：
“钱——不用担心了！”
原来马达在观看间，想出了一桩生意。烤串不难，无非买来菜肉，烧烤一下，撒上佐料。既然寻常百姓爱吃，学生自然也爱吃。若在斋舍出个小摊，专卖烧烤，生意保准不错。
两人闻言大惊，因学校有规定，斋舍不能开火，若卖烧烤，岂不是以身试法？
“想赚钱，就得胆儿大！”马达觑着辛夷，“上次你送蘑菇汤，哪里做出来的？”
辛夷哑口无言。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不出事，谁管你啊！”马达伸出两根手指，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还有两天时间！只有卖烧烤，才能把钱挣出来，这叫生意。”
杨无念吸着嘴，挠挠头，摸摸下巴，不置可否。马达见他下不定注意，便道：
“老杨，我负责烤串，你负责收钱，辛夷不用出面，出了事儿，有咱俩兜着。”
杨无念看看辛夷，咬牙说道：
“好！”
日头已落山，三人一路闲聊，赶回了学校。马达一刻不歇，将斋舍收拾利索，打扫干净，劲头足足的。杨无念按照他的要求，写了几张菜单，卖什么都已想好。接着便敲开别人的斋舍，做着上门的宣传。
次日一早，三人前往集市，先买了新鲜的肉菜，后买了烤架、竹签、木炭等。回去后，马达趁着没课的工夫，支好烤架，放好木炭，佐料装瓶，羊肉提前腌上，茶水提前备好。到了饭点，便滋啦啦烤起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正宗的胡风烤串！”
马达围着围裙，站在烤架前吆喝着，他一手拿串，一手刷油撒料，手眼并用，手脚麻溜。肉香料香混在一起，随着油烟弥漫出去，将周边斋舍的学生勾了过来。他们贪婪地吸着鼻子，直勾勾盯着烧烤架，咽着口水，跃跃欲试，似乎又有顾虑。
马达见状，也不言语，捏一把烤好的羊肉串，一粒粒撸到碟子里，配上牙签，让大家试吃。他们先是斯斯文文，推辞一番，等肉串吃到嘴里，等香味留在唇齿，便不再矜持了，纷纷掏出荷包，争抢为数不多的烤串。
“不要急，都有份！”
“大家屋里坐，有茶水供应！”
马达使个眼色，躲在床上的杨无念站起身，慢蹭蹭地招呼客人，给客人倒茶。收钱的时候扭扭捏捏，眼里放光，却看向别处。消息不胫而走，客人一波又一波，马达乐不可支，催杨无念再穿点串儿。
可谓生意兴隆。
一直到凌晨时分，客人才逐渐散去。两人熄了炭火，将斋舍里外打扫了一遍，便坐在桌前啜着茶，数着钱。刨去成本，净赚一百多文，才一个晚上，几个时辰，收益都如此客观，若白天也开张，若以后都开张……
马达越想越激动，脸上绽出花，他将铜钱铺满整个桌面，趴在上面亲了起来。
“等钱赚够了，咱就收手吧。”杨无念劝道。
“生意正是火热，岂有收手之理？”马达不以为然，“怎么说的跟犯罪一样？”
“虽不犯罪，但违规啊……”杨无念提心吊胆地说，“事情闹大了，连其他专业的同学也来了。”
“来的好，来的妙，来的呱呱叫！”马达拍掌道，“明日加大供应，干就完了！”
“万一老师知道了……”
“知道正好，我请老师吃烧烤！”
次日，校园里一传十，十传百，基本都知道了他们卖烧烤。既有主动分享的，也有马达雇的托儿，说什么限量供应，先到先得，仿佛供不应求。此招果然奏效，没到饭点，斋舍前便大排长龙。
如此，食堂就显得冷清了。食堂的伙食一来难吃，二来单调，三来阿姨手抖，同学们早就倦怠了。现在有了烧烤，谁还去食堂？
只有狄老师还去。
狄老师到了食堂，还以为来错了时候，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零星的同学打饭。阿姨很闲，师傅很懵，狄老师纳闷。他尝尝菜品，并无异样，为何同学不来吃饭？有两人在窗口看了看，摇摇头，看似一脸不满，他正想询问，突然听到他们闲聊。
“食堂还是这些菜，咱们去吃烧烤吧。”
“去哪儿吃？”
“你不知道？男斋舍开了家烧烤店，听说味道不错。”
案子破了。狄老师一想，便猜到了烧烤店的老板是谁。
夜里，烧烤照常营业。由于人多，桌子不够，马达在门前的草地上铺上毯子，让大家吹着晚风，撸串饮茶。人越来越多，马达便让杨无念裁纸写字，准备叫号。众人拿了号排队，互相说说笑笑。
突然之间，说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眼睛直了，身体僵着，烤串似乎不香了。杨无念抬头一看，狄老师竟然来了，不及思索，便来到了烤架前。马达低头烤串，烤得认真，没有发觉，嘴里依然哼小曲。
“炭烤羊腰，补肾壮阳！”马达吆喝道。
“能赊账否？”狄老师故意问道。
“本小利薄，概不赊账。” 马达头也不抬地说。
杨无念拉拉马达的衣襟，马达不以为意，杨无念又掐了他一把，他正要发火，转头的瞬间，余光瞥见狄老师，后脊瞬间划过了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