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微胖的不良人突然闪到门口,拱手说道。此人出身寒微,家里排行第六,人称老六。他和杨无念年龄相仿,平日贪生怕死,热衷酒色财气,如今挺身而出,必然不是为了案子。
“高明府,张少府!”老六大义凛然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杨无念知道他的想法,打趣道:
“老六,你不是信道吗,怎么如今又信佛了?”
“道家说,小人则以身殉利,土则以身殉名。”老六说道,“我愿意以身殉职!”
“行了,去趟妓院就殉职了?”张明远摆摆手道,“既然你想去,那就你去。”
“遵命!”
两拨人各自行动。
夜幕降临,城门击鼓而闭,洛阳的街道空落落的,宵禁将人禁锢在各坊坊内。一般的赌坊,坐落在坊内的隐蔽处,想玩两把,需熟人引路、暗语叩门方能进入。而洛阳的赌坊自有气象,不揽客,也不避客,想来欢迎,甚至还在门口挂了灯笼。
辛夷偏不信邪。
她骑着一匹黑骡,提前赶到了赌坊,门口的打手没认出她,只是对着她淫笑。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骂道:
“再看,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
辛夷拴好骡子,走进赌坊。依然是那些声音,依然是那些气味,她穿过赌坊,越过院子,昂起头朝着后院走。刚走几步,便听到一声叫喝:
“站住!”
辛夷定住脚步,转头一看,只见护院鬼一般从身后晃了出来。原来护院眼尖,打辛夷走进赌坊,他便盯她一会了,老觉得此人面熟,想了想,终于认出了辛夷,连忙截住辛夷的去路。打手见状,围了过去。
“你竟然还敢来?”护院上前说道。
“我不能来吗?”辛夷毫无惧色。
“你来干什么?”
“上次来干什么,这次就来干什么!”
上次来干什么,护院自然记得,辛夷鬼鬼祟祟,言行奇怪,打听一个什么人。
“上次让你跑了,这次你没有那么幸运了。”护院命令道,“愣着干什么,上!”
护院摩拳擦掌,欲扑向辛夷,这时只听一声刀出鞘的声响,杨无念抽出佩刀,疾步赶来,烛台与灯笼将他的脸映得昏黄。
“我看谁敢动!”
杨无念身后跟着不良人,当他们穿过赌坊时,赌客吓得四处奔逃,抱头鼠窜。紧接着,护院和打手便看到,张明远款款走了过来。杨无念和辛夷站到他的左右,其他人雁翅般排开。
护院自然认得张明远,没等他开口,东家便匆忙从后院走来,边走边拱手道:
“张少府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
“这不是迎了嘛,”张明远环视着打手,“别说,还挺隆重。”
东家瞪了护院并打手一眼,众人退后,他赔笑道:
“张少府说笑了,请!”
东家将张明远引到会客厅,辛夷和杨无念跟了进去,其他不良人皆守在门口。会客厅好气派,堂前设石阶雕栏,地面铺青砖以及花斑石,梁柱间垂挂锦绣帷幔。堂前设两座紫檀木榻,两人入座,辛夷和杨无念坐在宾客席,护院坐在东家旁边。
东家亲自为张明远斟茶,张明远一饮而尽,咂咂嘴道:
“好茶!”
“江南的碧螺春,今年的新茶还没下来,张少府若不嫌弃,我这里还有一些。”
“君子不夺人所爱,你留着自己喝吧。”
辛夷见这场面,有些着急,在她预想中,张明远早该一声令下,将赌坊包围,将护院和打手全部打趴,然后细细审问。他怎么跟东家聊起喝茶了,老朋友似的。辛夷和杨无念相视一眼,杨无念使个眼色,似乎告诉她别急。
“我来可不是为了喝茶。”张明远道。
“不知张少府所为何事?”东家问道。
“我能为了什么事?”张明远拨弄着茶杯说道,“当然是为了查案。前几天,我们的人来调查,听说差点被你绑了。”
“就是绑了!”辛夷狠狠地说。
“误会,纯属误会!”东家对着辛夷赔笑道,“手下不懂事,冲撞了这位姑娘。不知这位姑娘是……”
“我们培养的刑侦人才,现随县衙办案。”
辛夷听闻此言,心里一阵暖流淌过,张明远等于提前录取她了,狄老师欣赏,张少府认可,入学通知书在手。东家听张明远这么说,如梦初醒,差点酿成大错。
“张少府,查案似乎查不到这里吧。”他急忙说道。
“还真就查到了这里。”张明远说道,“最近县里发生了两起案子,死了俩人,一个叫田木,一个叫祝火,你认识吗?”
东家看看护院,护院摇了摇头,东家便说:
“不认识。”
“仔细想想。”
两人面面相觑,依然摇头。
“真不认识。”
“你们放贷吗?”
东家摇头道:“我们从不放贷。”
“既然如此,”张明远想了想,起身说道:“那就不打扰了,你多帮我留点心。”
“那是当然。”
东家连忙起身相送,杨无念和不良人跟在张明远身后,往外走去。就在这时,辛夷偷偷跑到后院厅堂,她心里始终有个谜,当天救她的人是谁?出乎意料的是,辛夷不仅没看到那人,甚至屋里的屏风都没有了。
众人回到县衙,看到一群人正围着老六追问调查之事,其实是问风流韵事。见张明远回来,老六连忙禀明情况,妓院老鸨和管事称只认识田木,不认识祝火,而且田木没在妓院花过多少钱。
“这就奇怪了,他们的钱究竟去哪了?”张明远问道。
“存不下钱,这是两位死者最大的关系。”狄老师说道。
“他们还有一层关系!”辛夷猛然想起来。
“什么关系?”杨无念问。
“我听祝妻说,田木和祝火都为张猎户求过情。”
“什么?他们都求过情?”张明远问不良人道,“之前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不良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回答。
“老六!”
“之前我们调查过,但主要调查嫌疑人,他们都不在场,我们也就没有多想。”
“查案必须多想,以后多动脑子。”
“是!”老六接着说,“我突然想起来,除了田木和祝火,还有一个人求过情。”
“谁?”
“宋水。”
田木和祝火都为张猎户求过情,田木先被杀了,祝火后被杀了,连环凶杀案。宋水也求过情,他会不会是下一个死者?在场的人都有种不祥的预感,事不宜迟,张明远当即派人前往宋水家里。
大家没想到的是,宋水消失了。他家里不像没住过人,但是人就这么消失了。他是个砖瓦匠,盖的房子尚未完工,按理说不会无故消失,弄不好是故意逃走的。杨无念仔细搜查屋里的物品,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杨无念总感觉哪里不对,搜了一圈,定了定神,恍然想到东屋的墙有些奇怪,砖与砖之间,泥土脱落,缝隙过大。他按着墙面,左敲右挪,竟然发现一处机关。打开机关,墙砖缓缓移动,众人看到机关里藏的东西,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