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我快撑不住了
寒木2025-07-16 19:423,198

   崔观弈早前是个浮浪子弟。

   家底厚的时候,整日呼朋引伴,在街头快活。后来家道中落,年龄也大了些,便要奔自己的吃食。生意做过不少,卖果蔬,贩杂货,跑药沽酒,车马运输,诸如此类。

   做生意,自然有赚有赔,赚时吃干,赔时吃稀。折腾好几年,手里才攒点钱。他知道这是辛苦钱,他也知道很多人不辛苦也能赚到钱,越辛苦越赚不到什么钱。他觉得是时候变一变了,所谓穷则思变。

   孟子说的好,食色,性也。

   何为商机?人的需求便是商机。人要吃饭,于是有了食肆酒楼,每当到饭点,人们三五成群,钻进街边的喧腾和香味中。人越多,生意越好,生意好,人越多。干好了自然有赚头,但崔观弈觉得,这仍是辛苦钱。一碗面、一壶酒能卖几个钱?辛苦忙活一天,能赚几个钱?

   直到逛了几次妓院,崔观弈发现,还是开妓院赚钱。

   客人付的缠头,妓院按比例抽成。崔观弈都问清了,一般的姑娘是五五分成,若是头牌,抽的少些,单价却更高。加上妓院的酒席茶点,歌舞节目,利润可观。开家妓院,一本万利,歌声一响,铜钱万两。

   想着容易,做着却难。

   洛阳城的妓院,官妓私妓,一应俱全,各有特色,想横插一刀,狗嘴里抢食,可谓难上加难。崔观弈毕竟是街头混起来的,人情世故都明白,江湖规矩全知道。想开妓院,首先要打通关节。州府坊正、县衙巡捕、市署令、教坊司、市舶司等,每个衙门都要打点,所有问题说到底是人事问题,人事到位了,问题便不成问题。

   崔观弈将家底掏了出来,开了百芳阁,散去银钱,路就宽阔。只是妓院开了,生意如何才能好?

   客人逛妓院,都是冲着姑娘们来的,姑娘们好不好,看看每日的缠头就知道。官妓的妓女,多是教坊司淘汰者,和州县流转的官妓,辅以罪犯家属和世袭乐户。她们每月有保底俸禄,旱涝保收,并不想着赚钱,面对客人,似乎也没那么用心。

   私妓则不然。

   没有衙门养着,自负盈亏,全凭自己的本事,若一天赚不到钱,便要饿一天。因此,姑娘必须精挑细选,方能吸引客人。只要模样好,有才艺,不管出身如何,破产商女也好,逃婢求生也罢,都行。

   崔观弈凭借着敏锐的嗅觉、独到的眼光,使得生意越来越好,一时风头无两。他也曾志得意满,春风得意,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结交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他的钱财厚了,腰杆硬了,时常目中无人。

   直到有次栽了跟头。

   洛阳是东都,遍地是权贵。崔观弈因有眼不识泰山,曾冲撞了一位宫里的人,差点遭受灭顶之灾。也就是这时候,他悲观地发现,在偌大的洛阳,在整个国家,他小的不能再小,弱的不能再弱,在人家眼里,他就如草里的蚂蚱、嗡嗡的蚊子,说踩死便踩死,说拍死便拍死。

   自此之后,崔观弈老实多了。生意继续做,性子却大变,他请了专门的管事,平日索性闭门在家。读读书,作作画,研究研究茶道,钻研钻研棋艺,也是美事。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的人嘴刁,要求很多,姑娘们漂亮还不行,多才多艺还不行,偏偏对采莲女情有独钟。采莲女便是处女,处女多是拐卖来的,人贩子将处女称为新瓷,价格比普通姑娘贵好几倍。

   面对那些人的要求,崔观弈极力满足,便开始四处搜罗。

   他从人贩子手里买姑娘,至于姑娘是怎么拐来的,是逃荒卖身,是债务抵押,是拍花迷拐,他全不在意。他打通了县衙户曹的关节,伪造贱籍文书,摇身一变,良家女便成了贱胚子。

   有一天,人贩子秘密找到崔观弈,说刚弄来一个新瓷,要八十贯钱,不还价。崔观弈大惊,八十贯钱,可买优质粳米八千升,波斯良马两三匹,便是新罗婢女,也能买那么两个。八十贯钱,什么姑娘这么值钱?

   人贩子领崔观弈见了见。

   只见那姑娘十五六岁年纪,一身石榴红齐胸窄袖襦裙,头发拿红绳胡乱扎着,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眼睛黑亮,却只敢盯着自己脚尖。嘴唇抿着,手脚细得见骨,只木木地戳在那儿,细看才发觉她生得极白净。

   漂亮清纯,惹人怜爱,他们一定会喜欢。

   崔观弈念及于此,咬牙将她拿下,因她一身红色,便取名赤伶。

   赤伶到了百芳阁,茶饭不思,似有绝食的念想。老鸨劝说,这才吃下点茶饭。老鸨派人教她琴棋书画,她全都不学,逼急了,就蜷缩在床上,将头埋在臂弯里。

   “不学就不学,先接客!”崔观弈下了命令。

   谁知赤伶像疯了一般,男人只要敢碰她,她便咬牙切齿,爆发出十足的力气。有个洛州牧府的门吏,求欢不得,脸被赤伶挠出了好几道血印,灰溜溜走的时候,气急败坏,嚷嚷着要找崔观弈算账。

   崔观弈亲自登门,赔礼道歉,搭上了许多钱财。

   “都是惯的!”枷山发了威。

   根据他的经验,刚来的姑娘都这样,一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样,打一顿就老实了。崔观弈想了想,告诉他可以打一顿,但身上不能有伤痕。这难不倒枷山,他有的是招。

   枷山专寻午后动手,这时留宿的客人已走,新客还未上门,姑娘们也都起床,正好杀鸡儆猴。有一种打法叫点穴,精准击打身上痛感剧烈但不易留伤痕的穴位,比如腋下、肋间、大腿内侧、肩胛骨之间等。可瞬间产生撕裂般、针扎般的剧痛。

   还有一种打法叫针扎,顾名思义,使用细长的缝衣针,刺入指甲缝与肉相连处,或腋下、大腿内侧、脚趾缝等敏感隐蔽的部位。快速刺入拔出,或轻轻捻动。可产生钻心的剧痛,痛感集中且强烈。

   于是在那些天,房间或茶室,经常传出赤伶的惨叫,这惨叫令闻者无不胆寒。

   赤伶身子虽小,性子却刚烈。愈是如此,愈是反抗,没多久便像换了一个人,双眼无光,头发枯黄,畏畏缩缩。崔观弈见状,叫停了枷山,打完全没起到作用,却让赤伶的仪态更加糟糕。面对这样一个姑娘,漂亮不显漂亮,清纯也不显清纯。

   又换老鸨前去劝说。

   老鸨什么话都说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威逼利诱,虚假许诺,无所不用其极。赤伶就是油盐不进,任你怎么说,我自不理会。老鸨磨破了嘴,说破了天,实在没有办法。

   有一天,将军府的旅帅指名道姓,要找赤伶。崔观弈明知不行,便劝他换人,还说赤伶性子急,恐怕冲撞了旅帅。没想到旅帅双眼放光,浮想联想,嘴巴微张,嘴角流着哈喇子,色眯眯地说道:

   “我就喜欢性子急的。”

   赤伶捏着小拳头,把他打成了熊猫眼,身上抓得血痕累累,胳膊咬出了血印。他想强行了事,赤伶却趁他不备,抄起他的佩刀,以死相逼。他别无他法,悲愤离去。

   崔观弈这次发了火。

   妓女有样学样,不制服赤伶,以后还怎么管理。他便想着,既然你不愿接客,守着完璧之身,那就让你破身。即便按普通价钱卖,总比打水漂强。他买了迷药,倒进茶水里,把赤伶叫到茶室。

   崔观弈假意劝说,频频劝她喝茶,她却碰都不碰,当崔观弈将茶递到她面前,她竟然一把将茶杯打落在地。崔观弈猛地甩上一巴掌,赤伶捂着脸,朝他扑过来。他撕破赤伶的衣服,想在茶室把事办了,谁知她猛烈地挥拳踢腿,让他近身不得。

   “枷山!”

   崔观弈喊了一声,枷山推门进来,蹿上前死死按住赤伶。崔观弈正要脱衣服,谁知赤伶咬住枷山的胳膊,枷山惨叫一声,无奈松了手。只见赤伶斜着扑到地上,抓起茶杯残片,起身朝两人挥来。

   那茶杯是从胡商手里买来的琉璃杯,赤伶手里抓的,恰是一根匕首状长棱片。她嘴里发着狠,竟划破了崔观弈的手臂,鲜血霎时流了出来。枷山见状抱住赤伶,崔观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刺中了赤伶的胸膛,赤伶大叫,他又猛地一划,割破了赤伶的脖颈。

   鲜血横流……

   三年倏忽而过。

   这一天,崔观弈从县衙回到家,将门关得死死的,生怕有人进来。事已至此,他想跑,但他不能跑,有人不让他跑。他无奈叹息一声,生意做大了,好也不好,好的是风光无限,不好的是身不由己。

   他可以不跑,但能保证安全吗?

   入夜过后,崔观弈再次来到树林,见到了黑衣人。

   “我快撑不住了!”崔观弈说道,“杨无念已经查到了河神庙,找到了尸骨。”

   “他还没查到你身上。”黑衣人淡淡地说。

   “他迟早会查到我身上……”崔观弈惊慌道,“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到的!”

   “他有这种表现,我倒是很欣慰。”

   “你这是什么意思?”崔观弈一拳砸在树干上,“不管怎样,他必须停下来!”

   “我警告你,不要伤害他!”

   “前提是他不能伤害我。”

   “我会想办法结束这一切。”

   黑衣人说完,崔观弈便离开了树林。

   月光一片惨白,只见黑衣人缓缓摘掉帽子,从口袋掏出一对核桃,猛地一碾,咔啪一声,核桃霎时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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