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快些说，宗亲族叔们还没走，晚些时候我要带着世孙过去，可没有多少时间能留给你说话。”
说话间，明汐已经走到了院子中间，站在阳光下，落在彩云眼里，仿佛周身都被覆上了一层光圈，耀眼都让人看不真切。
或许，世子妃真的可以呢？
彩云紧紧的握着双眼，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
她不知道自己的期望到底应不应该放在这个她一点都不了解的人身上，可她清楚得很，除了这位世子妃，也再没有什么人能帮她了！
“是穆林。”
明汐还未转过身，就听到彩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才回眸看着那张悲切的小脸。
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太熟悉，明汐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穆林，是世子爷的那个堂兄吗？在詹事府做府丞的那个？”
听到这话，彩云立马重重点头，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将一抹红唇咬出血来，仿佛只是提起这个名字，都难受得很。
然而明汐却在此时摇了摇头，“一个詹事府府丞，不过是个六品官罢了，虽然我不清楚你的来历，可你既然生在富贵人家，但对一个六品官，也不该毫无反抗之力才是。”
“世子妃说得是。”彩云吸了吸鼻子，想要将自己的哭腔收起，尽量让话能够说得清楚。
可不管她怎样努力，眼眶还是一圈一圈的泛红。
明汐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见彩云并未反驳，干脆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只等着彩云开口。
抬起衣袖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珠，再次抬起头时，彩云的脸上也只能看得到淡淡的泪痕，“世子妃说得不错，奴婢原姓姜，我们姜家虽是商户，但祖父中过举人，在抚州一代却也颇有名望，换做平常的六品官员欺负到头上来，定然是不惧的。”
“可您怎的忘了，那个穆林，他不仅仅是个府丞而已！”
“他还是穆家的子孙，是世子爷的堂兄，更是宁国公的亲侄子！”说到这里，彩云就连看向明汐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些许控诉，“皇亲国戚，区区商户又怎能抵挡得住。”
伸手将不知道第几次跪倒在地上的彩云给扶了起来，明汐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可微皱着的眉头，还是让她看上去严肃了许多。
待彩云差不多将事情说清楚时，正午高挂在日头上的太阳，已经变得不那么晃眼，明汐将茶水推到了彩云面前，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照你的说法，穆林这样做，不仅是因为眼馋你们姜家的家财。”
“更是因为你的姐姐，姜彩月。”
“……是。”彩云低着头，指尖紧紧的扣着茶盏，淡淡的语气仿佛和茶香混到了一起，流淌在屋子里，“家姐长奴婢两岁，是个极好的人。”
提起姜彩月，彩云的脸上这才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丝笑意，“不仅生得好看，而且还有一手绝佳的琴艺，刚刚及笄，提亲的人都快将我们姜家的门槛踏破了。”
“若是没有遇到穆林。”
再次说起这个名字，彩云的笑容根本就无法在脸上停留片刻，连带着指尖都微微发抖，“就是因为穆林，他联合了我姜家一个狼子野心，吃里扒外的叛徒，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病死鬼，以此诬陷我姜氏药行卖出去的药材吃死了人。”
“说我父亲与人里应外合，卖毒药给客人，谋财害命！”
明汐坐在一旁安静听着，并没有什么要插话的意思，原本她第一次见着彩云时，除了对那双细白的手好奇外。
便是极喜欢彩云身上不知如何带上的淡淡药香味儿。
倒是没有想到，彩云竟然会是抚州姜家的女儿。
她在百宝庄时，做的也是行医救人的活。
百宝庄的后山上虽然生得有不少草药，但也不是时时都能采得到手边急需的，所以有时候宋庭玉会替她到外面采买一些。
抚州姜氏的药，明汐是有印象的。
年份，重量，形状，都是她能见着在市面上流通的最好品质。
甚至有的时候，需要一些较特殊的药材，她还特意嘱咐过宋庭玉，一定得抚州姜氏的才行。
只是几个月前，听说姜家除了变故，将药行转给了旁人。
从那以后，姜氏的药材便差劲了许多，明汐便再也没有再采买过姜氏药行的药材。
若不是遇到彩云，倒是也想不到姜家竟然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明汐深吸了口气，见彩云一直啪嗒啪嗒流着眼泪。
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身上的绢帕取下来，动作轻柔的递了过去，“你先别急着哭，后来呢，你父亲现在如何了？”
“走了。”
彩云接过绢帕，平静的语气下翻涌的恨意，听得明汐止不住的皱眉，“药行开不下去，眼睁睁被那个姜家的叛徒夺走，而穆林与那叛徒分了家财不说，还要姐姐嫁予他做妾室才肯放父亲出狱。”
“姐姐没有办法，应下了那混账的要求，可等到大婚那日，从牢狱里接出来的，只有父亲的尸身。”
“我们那时候才知道，父亲受不了牢狱之苦，早在大婚前两日就断了气，穆林怕我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肯再让姐姐嫁他，硬是让父亲的尸首在牢房中停了两天！”
后来的事情便简单多了。
彩云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当日便跟着姜父去了，而姜彩月直到现在还被关在穆林的后院中，根本就得不到任何消息。
恐怕一直到现在，姜彩月都认为自己父母尚在。
哪里知道，整个姜家，就只剩下了一个年仅十六的姜彩云，委身到了国公府，伺机找着机会报仇。
彩云的话说完了，坐在桌旁再没有开口。
明汐也没有说话，她总觉得，今日彩云说的这些，她听着有些耳熟，仿佛前不久才在哪里听过一般。
“我知道你想报仇。”最近事情太多，先是回国公府，又是常月尔中毒，明汐的脑子乱糟糟的，实在是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