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熟悉的山径往上，渐有密林蔽日，林荫森森。
南宫煜愈走，面色愈冷淡，走到后来，卿灼灼几乎能猜出，他带她来此所为何事。
果然，山势一转，前头视野开阔，一片林中空地显露。
日光投射林中，映出斑驳光影，风吹叶动，沙沙作响。
她立定在林外，看清空地中景象，疑惑转头，望着他。
他撩袍走近，低声，“过来。”
她难得听话一回，跟上了他。
一座大坟冢，旁边靠着一座较小坟茔，坟前立着的白玉石碑光可鉴人，却空无一字。
无字碑。
她抬起眼帘，盯着无字碑，目光掠过坟前石台上往日祭拜的痕迹，疑惑，“这是……”
他凤目闪了闪，沉闷，“此乃西凉先皇与先皇后的陵墓。”
他伸手一指，“这座小的，是卿子逸的。”
她心头一跳，盯着他脸，见他面色青灰，显然惧怕她趁此发飙。
她转头，再看无字碑后的坟冢，愣住了。
坟上已长了蒿草，都不太茂密，显然此前有人清理过。
他轻车熟路带她来此，定然并非第一次前来。
此地幽僻，除了他，谁还会来祭拜？
她心头酸涩难耐，有些甜，有些辣，难道万一。
可坟冢中的三人不是她的亲人，可却实实在在又是她的亲人。
一直以来，她不愿意成婚，心头顾忌的便是此事。
总觉得嫁给他，便对不起西凉公主的父母。
没想到，他竟能猜得她的心。
然，站在这里又能如何？
不能缓解如今景况。
南宫煜见她愣住，忆起当日掳她往禁苑地牢中的场景，有些心虚，“你父皇母后的确不是我所害。攻入皇宫时，披香殿尚燃着一团大火，我命人救之不及，只余这二具烧焦的骸骨。”
他仿佛怕她不肯相信，转头无奈，“我不知是谁人纵火，但真的不是我。灼儿，你信么？”
她脸色冷淡，不置可否。
轻轻走到石碑前，她伸出手试着触碰冰凉碑石，低声，“我信你不曾杀他们。我曾发誓，若你活着，我就信的。”
她叹息一声，“只是，西凉子民不信，就连……”
她转头，望着较小的坟茔，幽幽出声，“就连他也不肯信的。”
明明是卿子逸封堵了密道，让先皇与皇后难以逃生。
明明是卿子逸造成当日一切，可她到底亲手杀了他，如何能再嫁与谋害他的仇人？
即便朝臣们不介意，即便天下子民不介意，即便这世间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忘记，他是她的杀父弑母仇人。
可是她却不能不介意。
南宫煜凤目黯然，苦笑，“说来，你的顾忌，我却难解其一。”
回头，招手示意乾坤上前。
乾坤忙走上前取出香烛纸钱、果品点心一一摆开。
他取过香烛点燃，递与她。
她面色冷淡地接过，秉着一炷香虔诚站定，闭目片刻，端端正正插在了石台上。
她本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今世来此却不得不信。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杀手都可以穿越而来，这世间还有什么鬼魂精怪是不能有的？
她只希望，先皇与先皇后真的在天有灵，能够看到她的努力，也能原谅她的忤逆。
她不应该爱上的人，现在却心不由己地爱上。
而且，她没有打算放手。
南宫煜看清她面上冷淡，心头一滞，凤目闪烁，挣扎着垂下眼帘。
林中一时寂静，风声呼啸过，有轻微的悉索声。
卿灼灼猛地睁开双眼，警惕转头。
一眼去，密林深处，有白衣飘渺而来。
女子纱衣如雪，容貌出尘，墨蓝水眸尤为惊艳。
一步步，天衣飘飘，蹑云而来，直若谪仙临世。
她一怔，身子忽得绷直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