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潋波馆，乔岁岁已经等在花厅。
这是卿灼灼的交代，子儿照办。
炎卿浑身滴水走进来，乔岁岁目色一疼，走上两步，却颓然站定，“炎公子……”
若不是她纠缠不清，他又怎会遭人围追堵截，落得如此落魄。乔岁岁的心中，不自责是假的。
卿灼灼一袭公子袍服，看去愈发俊秀。随意抹了抹额头的水渍，冷冷扫了乔岁岁一眼，她淡然道：“伺候我沐浴。”
也不等乔岁岁的回答，径直走向一楼东北角的浴房。
乔岁岁傻愣愣地站定，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浴房门口，这才惊觉自己的脸火烧一般滚烫。
浴房清淡，虽不奢华，却贵在方便。
热水早已烧好，正缓缓注入新建的浴池中。
一方美人出浴插屏，挡住门口的视线，也将满室氤氲遮掩。
卿灼灼早已躺入浴池，耳听得门口踟蹰的脚步声，冷声道：“把澡豆递给我。”
乔岁岁一张俏脸通红，立在插屏外，吞了吞口水涩声道：“炎，炎公子……”
她们的关系似乎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虽然她从前是九城门的名妓，可她卖艺不卖身，从未跟哪个男子肌肤亲近，遑论伺候男子……沐浴。
卿灼灼目色闪了闪，冷声道：“澡豆。”
插屏外静了半晌，卿灼灼靠着池壁，耳听得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身后终于站定一人。
她并不回头，右手缓缓伸出，冷淡道：“澡豆。”
其实，她不是个喜欢外人近身的人。
平日洗漱沐浴更衣之事，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她与李泰一样，始终愿意自己动手。
可是，对待乔岁岁却不同。
这是个崇拜卿灼灼，而又爱慕炎卿的女子。
一个不畏权贵，敢于逃避九千岁的宠幸，却为寻找炎卿而憔悴不堪的女子。
卿灼灼不知道别人若遇到这等事，会如何处置。
但是她，不愿意伤害乔岁岁。
最直接的辩解，不过如是。
让这个女子，亲眼所见，她们同为女儿身。
是去是留，由这个女子自行定夺。
乔岁岁几乎是闭着眼走进来，一见卿灼灼的后背，便连耳朵尖也都红透了。
偏偏这个天煞的冤家，一点也不担心她窘迫，冷着声音吩咐，让她不敢拒绝。
眼睛适应了浴房中的雾气，乔岁岁小心翼翼地从一旁架子上取了澡豆，目光避开卿灼灼褪在一旁的衣物，轻轻蹲下身将澡豆递在卿灼灼手上。
卿灼灼伸出的手，却依旧保持着姿势，冷淡道：“搓背。”
乔岁岁心头七上八下，闻听这一句，几乎要将腔子里的心肝蹦出来。
难道，在他眼中，她就是个伺候人的丫鬟么？
她四个月来的寻找，她四个月来的等待，便是重逢为他搓背？
乔岁岁红透的脸忽然一点一点冰冷，豆大的泪珠从眸中一滴一滴溢出。
整个人，僵在了卿灼灼身后。
卿灼灼闭着眼，听得泪珠滴在浴池边上的“嘀嗒”声，冷淡道：“怎么不动？”
滚落的泪珠，激起更大的“嘀嗒”声，身后人依然不动。
卿灼灼缓缓睁开眼，轻轻回头。
回头，目光与乔岁岁相遇。
乔岁岁滚落的泪珠，就在这样相视中一点点收尽。
她惊惶着一双眼睛，惊声道：“你……”
没错。
若不是一开始，池中人就不曾挪动，乔岁岁真的会怀疑换了人。
他们的面颊相似，却又不似。
他们的眼神相像，却又不像。
眼前人倾城倾国，目色冰冷，任谁都能看出，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
尤其是，她那一双在水下若隐若现的胸脯。
她的面容姣丽，她的身材姣好，她冷淡望来，雌雄莫辩，嗓音冰凉，“我就是炎卿。”
乔岁岁一个趔趄，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