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间,他们从未相见。
而她的消息,却不断传来。
或者说,是他刻意派出的暗卫,不断带来她的消息。
他知道,她成了西凉第一美人。
他知道,她是西凉国主最宠爱的公主。
他知道,她痴恋了他十年。
他知道,她的寝殿挂满他的画像,俱是他十岁时的模样。
他真不知道,六岁的她哪来的记忆,竟能将他记住。
后来,整个天下,都知道西凉第一美人痴恋南楚煜王。
他却开始烦躁,不再派遣暗卫打探她的消息。
他对她心生厌恶,连带着对与她相似的春雷也失去了最初的疼惜。
这种厌恶随着他愈长大,愈加透彻。
他不愿意自己的命运被设定。
难道只是一眼,便要让他爱慕她,迎娶她?
他绝不听命。
所以,他爱上了后唐公主邀月。
所以,他灭了西凉,杀进了西凉皇宫,踏平了西凉国土。
所以,他奴役了她,将一国公主贬为卑贱奴仆。
他从来不是个听天由命的人,他最恨缘分一说。
南宫煜凤目忽然冰冷,停住摩挲她粉颊的大手。下一秒,他冷冷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雕花门。
他真是生了癔症。
他绝不会喜欢她,永远都不会。
或许,只是催情散的作用罢。
他在心底想。
墨袍翻飞,秋雨淅沥,宫灯迷离。
满园的暗香中,春雷趴在院中长凳上,已经受了十军棍。
行刑的男子,乃为北营慎刑司的司长吕炜。见了南宫煜,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南宫煜盯着咬牙不吭声的春雷,目光从她带血的纱衣转到了她滴水的乌发,最后停在了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上。
“退下罢。”南宫煜冷冷开口,不理会春雷眼中小鹿一般惊慌的神色,转身大步离去。
吕炜收起军棍,冲着春雷抱拳道:“属下告退。”
春雷面色冰冷,趴在长凳上不理会退走的吕炜。一张俏脸望着南宫煜离去的方向,幽幽一叹。
那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主人这是怎么了?
天明时分,空气冰凉,煜王府满园清新。
秋雨过后,万物似又生了新意,绿汪汪的惹人沉醉。
卿灼灼猛地睁开眼,盯着头顶粗大的木梁一动不动。
右手下意识的摸上绑着匕首的小腿,在触碰到那抹冰凉时,她暗松一口气。
昨夜,她被春雷截杀,又见乾坤寻觅。
她心头不定,亲自摸进王府,暗杀南宫煜。
可恨南宫煜不给奴籍文书也罢,竟连恨天也不肯归还。
她只好与他大打出手,难分胜负。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竟是脑中一片模糊,记不清楚了。
该死。
她暗骂一声,翻身而起。
身上的墨袍熨帖,似乎比昨日更加干净。
她秀眉一蹙,抬起眼帘打量着房中景致。
珠帘插屏各就其位,软榻茶案摆设工整,波斯绒毯华贵异常,不见一丝凌乱。
昨夜,她似乎记得这些都被她掀翻打烂的。
而且,似乎也并非昨夜进来的模样。
怎么……
房中一派寂寂,无人为她解惑。
“姑娘醒了么?可是要起床梳洗?”雕花门边忽然传来侍婢恭顺的声音,惹得她秀眉一挑。
她大步走到门口,果然看见那里立着个碧衣女子。
她右手飞快递出,盯着垂手而立的婢女,凉了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婢女体如筛糠,盯着脖子边忽然多出来的雪亮刀锋,战战兢兢道:“奴婢湘儿,是被指派来……来伺候姑娘的。”
卿灼灼水眸闪了闪,一把收回了匕首,顺手拉开了雕花门,错身走了出去。
她不需要任何人伺候,她只想知道南宫煜这是打算搞什么鬼。
难道一切都是她的癔症,昨夜他们根本没打,而她也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