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连早些年其实是愿意给来找他的病人治病的，哪怕无偿都治。”
“但在儿子死后，他愧疚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把医术的名气扬地那么高，所以不再轻易接诊。”
“不止你心里有结，他也有。”
“我不想听他的事，请你离开！”
甄优柔别过脸去，一副不想听她说的样子。
“你如果真的怨恨他，为什么还要偷偷跑去给他送衣服和米面?”
贺杳杳垂眸看着小女孩，“这些年你一直在关注他的生活，会委托巷子的邻居帮忙给他送东西，甚至也会带着鲁瑶去看他不是吗？”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放弃了自己的医术挣钱。
他这些年的日子怎么过？
还不是靠着周围人的帮衬？
鲁连以为是这些邻居心善，一直都不知道是这个怨恨他的儿媳在打点帮衬。
甄优柔只是过不了心里这关，并不代表她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毕竟再怎么说，鲁连也是鲁瑶的爷爷。
她抿紧唇，垂在身侧紧紧攥起的拳头体现出了她的情绪。
甄优柔:“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鲁连，你还非见不可。”
贺杳杳目光灼灼，“你丈夫鲁直，一直在你身边。”
“你看不见他，但鲁瑶看得见。”
贺杳杳通鬼灵，在她眼中的世界，甄优柔和鲁瑶的身后正站着一个满脸仇怨的男鬼。
她平静地看着对方，而对方却不敢直视贺杳杳的双眼。
甄优柔震惊地看着空旷的房子，然后低头看向鲁瑶。
而鲁瑶懵懂地晃了晃她的手，“妈妈，爸爸为什么看起来很害怕这个漂亮姐姐呀？”
甄优柔连忙把鲁瑶抱紧，双手捂住女儿的眼睛。
她曾经听过，小孩子的眼睛纯粹，经常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而一旦被这些奇怪东西缠上，小孩就会很快去世。
因为小孩的灵魂会被这些鬼给勾走。
甄优柔害怕了，她满脸痛苦地看着周围安静的空气。
“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恨爸他为什么要报警。”
“我不是不想赡养老人，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间接害死了我丈夫的人。”
“那也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啊！”
面对甄优柔逐渐有些崩溃的情绪，贺杳杳只是抿了抿唇。
“去见鲁连吧，你会知道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甄优柔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带了丝困惑和慌张。
*
鲁家。
没有贺杳杳指点，宋羡安把菜园子毁得坑坑洼洼。
气得鲁连腿脚也利索了，抄了扫帚就追着撵他。
“你个臭小子，不给你治手，你还毁我菜是吧？”
“让老头子我晚上吃啥？！”
宋羡安原本蓬松干净的中长发上挂了根菜叶子，他急得哇哇叫。
“冷静！冷静！鲁医师！鲁连!鲁大爷！”
“哎哎！！你别踩菜地！”
“我没路了啊！！！鲁大爷你别追了！！”
院子里一片混乱，但也充斥了热闹。
甄优柔在门外听着，双手无措地抓着衣边，眼神复杂。
她带着鲁瑶来看过几次鲁连。
整个院子空寂到不行，她听到公公叫过几次她跟鲁瑶的名字。
但很久都没人应声。
她心里充斥着怨，却忘记了鲁连早就到了高龄，身边无人照顾，也没人陪伴。
这个家唯一的男青年死后，就散掉了。
独留鲁连一个空巢老人。
“妈妈，是爷爷！”
鲁瑶开心地晃着她手臂，“爷爷屋子里有很多冰糖的!”
甄优柔低头看着女儿撒娇，恍惚也想起了前几次鲁瑶也是这么说着想冲进去找鲁连的。
每一次都被她拦住了。
而这一次，她松开了手。
鲁瑶才九岁，正是爱玩的年纪，一下子就跑进院子里找爷爷要糖了。
“爷爷！”
鲁连听到宝贝孙女的声音时，还以为他幻听了。
直到被软乎乎的小姑娘抓住了手。
他低下头，看着被养的很好的鲁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门外。
可甄优柔已经慌张地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了贺杳杳。
“姐姐！”
宋羡安眼睛一亮，顾不上现在的狼狈，逃也似的躲到贺杳杳身边去。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自己回家了呢~”
贺杳杳笑了下，帮他把菜叶子拿下来:“怎么会?”
她把宋羡安带出来，自然也会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而鲁连也明白了什么。
他揽着孙女往屋里走，背影努力挺直:“别以为你把瑶瑶找回来，我就答应治手啊。”
“老头子有两年不给人看病了。”
鲁瑶做了个鬼脸，努力扭头告诉贺杳杳:“爷爷骗人得嘞！”
“之前我跟妈妈来看爷爷的时候，他都会帮附近的叔叔阿姨治病哦~”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些人经常照顾鲁连一个老人。
就在一行人要进屋的时候，甄优柔拎着一箱奶和鸡蛋、一桶油站在门口。
“爸。”
鲁连手微微发颤，回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示意她进来。
中午是甄优柔做的饭，鲁家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鲁连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看宋羡安都顺眼了。
而在知道鲁瑶被儿子缠着后，鲁连也冷静不了了。
“你不是要给你弟弟治手？你帮我把儿子送走，我给你弟治手！”
男鬼鲁直:……
他张牙舞爪地在鲁连身后比划了几下。
贺杳杳本就是为了治手来的，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她捻出张符纸，浸泡到水碗里溶解后，端给鲁家三人喝。
随后将碗口反扣在地上，食指在碗边敲了一圈。
她看着鲁直身上的怨气消散掉，露出本来的面目。
眼下青黑，眼白带绛色细纹。
她垂下眸，看着鲁直突然像是发疯一样，去撕咬鲁连。
贺杳杳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看着鲁直的魂魄不受控制地变小，化成一缕烟钻进翘起缝隙的碗里。
“鲁直吸过毒。”
她解开了这一家子的遮羞布。
鲁连缓缓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
“我其实是不太想提及这段过往的。”
毒贩子绑了他的家人，把他困在药房里，以儿子一家的生命威胁他帮毒贩子治顽疾。
他没答应，但鲁直答应了。
鲁直不想死。
他经常去劝鲁连，甚至还怨恨这个父亲给家里带来了麻烦。
鲁连痛苦了很久。
他本来也想过屈服。
直到亲眼看到了鲁直跟着那毒贩子吸粉。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这群毒贩是鲁直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