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瑾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纸醉金迷的宴会，衣冠楚楚的人们将他团团地围住。他站在原地，辛辣的酒一杯接着一杯顺着喉咙进入到胃中，他想逃跑，脚却像钉子一般被钉在原地。面前穿着白色西服的人却有着一副丑恶的嘴角，说出口的每一个字，皆从他的心上剜下肉来。
他不停地喊着顾顾。
他不停地左顾右盼。
可是顾顾在哪里？
顾顾真的存在吗？
还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妄想？
“小鬼？小鬼！醒醒！”唐闻顾半撑着身子，拍了拍许承瑾的脸颊。
许承瑾猛地抓住唐闻顾的手，漆黑的眼瞳中尽是惶恐，“顾顾……”
他木讷地低喃着，眯起眼睛似乎在确认着是不是真的是唐闻顾，几秒后，他露出笑嘻嘻的模样来，“原来是梦啊。”
“梦到什么了？”唐闻顾试探着许承瑾额头的温度，见烧已经退了，心下瞬间松了一口气。
“梦见喝了好多好多的酒。然后……”许承瑾停顿了一下，犹疑地看着唐闻顾，“然后……”
“然后什么？”唐闻顾心口一窒，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蔓延开来，他突然害怕从许承瑾的眼睛里看见恐惧，看见退缩。
“梦里面有好多的血，顾顾站在那里，我够不到，我说话顾顾也听不见。”许承瑾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手拉扯着唐闻顾的睡衣，“我好怕那样的顾顾。幸好是梦，幸好。”
许承瑾一连串说了两个幸好。
可那两个字却如同巨石压在唐闻顾的心上。
唐闻顾知道许承瑾断片了，他梦里的景象是昨天记忆的碎片。
被当成梦也好。
唐闻顾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四个字：劫后余生。
他甚至不敢想许承瑾想起那些事情之后会以怎样的眼神来看待自己。
唐闻顾撑起一抹笑来，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小鬼，我严重怀疑你是狼崽子，昨天给你买药，居然还咬我。看看，这就是你干的。”
是试探。
许承瑾定睛一看，低低地“啊”了一声，疑惑地看着唐闻顾，“这是我干的？不对不对！顾顾骗人！我才不会这样！”
许承瑾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只记得自己昨天和顾顾去了宴会，然后顾顾离开了，有人和自己搭话，然后呢？
记忆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谁干的谁知道。”唐闻顾冷哼一声，见许承瑾神色无异，渐渐放心下来，“行了，赶紧去收拾收拾，一会儿送你上学。今天公司的事情有些多。”
可不是有些多吗？
唐闻顾眼底浮现出一抹冷意。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生硬了几分。
他只是坐在那里，却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任谁都不知道他心里面在想着什么。
许承瑾一慌，猛地扑到了唐闻顾的身上，“顾顾，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怕。”
那副模样，就像梦里的唐闻顾，被黑暗紧紧地包裹着，满身都是无论怎么擦洗都无法擦干净的血迹。
那是他没有见过的唐闻顾。
唐闻顾一愣，拍了拍许承瑾的肩膀，眸底闪过一丝歉意，喃喃道，“抱歉，吓到你了。”
可他该怎么和许承瑾说呢？这才应该是真正的唐闻顾。
瑕眦必报，不给任何人留退路、包括自己的退路的唐闻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