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恒见到苏灼,关切的询问一番后,却又欲言又止。
苏灼深知他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他不好开口,必定是有难处。
苏灼便先开口:“萧总,什么事,你说吧,都不是外人。”
萧子恒无奈,但终究开口了,“公司里最近关于你的谣言,传的很厉害,而且还有对手公司借此在媒体面前抹黑我们利盛,说的话都不太好听,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苏灼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笑着说:“没事,谣言怕什么,对了萧总,我真的已经康复了,可以回去上班。”
苏灼恳切的看着萧子恒,她一个新人请假这么久,而且是放着自己亲手经历的第一个合作案不管,于公于私都不合适。
苏灼知道,虽然自己说谣言不可怕,但是萧子恒面对的媒体舆论可就不简单了,她要是再不出现去压了这场莫须有的风波,就有些不厚道了。
陆敏行一开始不同意她继续工作,说要带苏灼走,但是莱恩却说:“苏灼,我支持你,一来,你上班,可以实现你自己的价值,二来,你人在我身边,我就不用分身去保护你。”
陆敏行不悦,“我的人我会保护。”
莱恩:“但是她的工作她要自己做,她的人生你包揽不了,当然还有一个选择,要不陆总你来跟我们一起上班?”
苏灼转而对陆敏行说:“我不能离开H市,追杀我的幕后黑手还没有现身,警方也不会允许我离开本市。
既然在这里开始,那就在这里结束,我一定要把他引出来,看看究竟什么人要我的一条贱命。
更何况,对方有意暗杀,无论我逃到哪里,他们都会如影随形,我不想流亡。”
陆敏行退一步,苏灼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了断,不然苏灼的安全一直得不到保障,“那我陪你,负责上下班接送,直到查出幕后黑手。”
“哟,护花使者,免费的啊,也行,不用白不用,只是注意,下次别再带着人夜半逃亡,荒野求生了。”莱恩不咸不淡的损了一句,陆敏行也没和他一般见识,毕竟有失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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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市,王向东正在一家KTV嗨的不知今夕何夕,突然接了一个电话,脸色顿时变了。
H市传回消息,任务失败,这回清理对象明明是个黄毛丫头,究竟怎么惹上了曾经Q市的传说——夜魅。
王向东捏在手里的手机径直掉在了地上,拿起茶几上的话筒对着满屋子鬼哭狼嚎唱歌、喝酒、玩妹子的人怒吼:“都他妈安静,滚出去!”
他这一嗓子,吼得音响都回声嘶鸣了一下,所有人夹着尾巴赶紧跑。
王向东一个人瘫倒在沙发上,抹了一把脸,这回玩脱了,他是胆子大,在夜魅面前也放肆过,但那都是有个分寸的,却没想到这回居然直接得罪了尊神本尊。
地上的手机震的打圈,王向东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面无表情的接了,很多人,他都惹不起。
听了对方的话,王向东脸色越来越白,最后,惨淡的如同卫生间劣质草纸一样,粗糙泛白。
“是,我知道了,我就是死,也什么都不会说。”王向东说完这句话,捏着手机的手颓然滑落。
他近乎疯了一般的开始狂笑,“哈哈哈,这他妈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老子凭什么任你们拿捏!”
突然,包间的门被撞开,三个男人手里提着匕首进来,为首的男人舔了一下刀尖儿,笑着说:“老大说的果然不错,本来还指望你保密呢,但听你刚才的意思,还是做了你比较保险。”
男人说完,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男人上前,握着匕首就朝王向东冲过去,三个人缠斗在一起,王向东手里没有武器,顺手操起一个酒瓶在其中一个杀手头上开了瓢,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有些不悦的扭动一下脑袋,“没用!”
“你才没用!”男人正准备加入战局,却被凯子从身后一脚踢着后腰,以狗吃屎的姿势飞进了包间。
凯子在陆敏行身边久了,也如他一般,一身得体的西服,知道的都懂,这不妨碍他干架,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参加晚宴呢。
他悠悠的走进去,挡住了刺向王向东的匕首,一脚踢开那个杀手,又随手拎起王向东的领子,“这是夜魅要的人,其他人最好别动,不然别怪爷不客气!”
然后摔了狗吃屎的那个男人以及另一个被踢飞的杀手眼睁睁看着凯子将人抢走,却在他们身后说了一句。“王向东,第三医院”。
第三医院有什么?有王向东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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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诗雅知道刺杀失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木然转向正在做SPA的夜锦言,“小言,我们快走吧,离开H市,立刻回Q市。”
夜锦言转头没回,闭着眼睛问:“为什么?我们不是还要等消息吗?”
她想到什么,突然睁眼,苏灼必须死,没有意外,她大力的抓着王诗雅,“姐,该不会……”她眼里透着精光和兴奋以及胜利的喜悦和期待。
王诗雅任由她抓着,眼神呆滞,给了她一个最不想听见的答案:“失败了!”
动用王向东这件事情,要是他爹王明轩知道了,能活剥了她的皮。
夜锦言不可置信的站起来:“不可能,不会,她一个小贱人,我不信她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命可以逃脱!”
王诗雅再次说:“是真的,失败了,我们失败了。”王诗雅此时有些后悔,她确实低估了夜魅,要是几个杀手就能解决了他,夜魅凭什么能在Q市风光这么多年,都是自己蠢啊!一时间被夜锦言几句没脑子的话蛊惑失了分寸,惹下大祸。
“小言,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不然这件事情的后果不是我们俩可以承担的。”王诗雅拉着夜锦言就要走。
走出几步之后,夜锦言甩开王诗雅的手:“懦弱,你怎么那么胆小懦弱,不就是一个跳蚤吗,捏死她就那么难吗?我不信,要回去你回去,她不死,我不会回去。”
王诗雅找回了难得的理智,开始害怕,“夜锦言!跟我回去,必须回去,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杀人要坐牢的!”
夜锦言突然笑了,“王诗雅,论杀人,你可是比我高明、比我更在行更专业的哟,怎么,你忘了你雇的一流杀手了吗?你忘了你策划的一切了吗?前几天不是做的很好吗?怎么,现在害怕了?我告诉你,晚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允许你这么懦弱!”
王诗雅捂着耳朵蹲下,脑子里嗡嗡的响,她不敢动杀人的念头,可是一旦动了一次,就是忍不住动第二次、第三次,然后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犯,可要是那样的话,她凭什么配得上夜锦玄?
“王诗雅,那个贱人不要脸的爬上我哥的床,你不是爱他吗?你不是要得到夜锦玄,让他只属于你一个人吗?难道你想把他让给那个贱人吗?”夜锦言在旁边指着王诗雅一声声的质问。
王诗雅痛苦的抱着头,使劲摇头,但是对苏灼地杀念却挥之不去,“不,不能,绝不,不会把他让给那个贱人!绝不!”
夜锦言慢慢走过去扶起她,“对呀,这才是你,杀人的天赋,你可是比我高多了!”
听了夜锦言的话,王诗雅眼中的恐惧和不安,逐渐消失……
泥足深陷,没有救赎,只有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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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子将活的王向东直接带到H市,扔在一处郊区废弃的砖厂里,审问多次都没有撬开他的嘴。
直到晚上,陆敏行出现,对他说了一句话,“王向东,35岁,王明轩的远方表亲,一直干贩卖毒品的勾当,怎么最近开始接清理的活儿了?
不过,你的主子似乎对你很不满意,已经要自己动手清理门户了不是吗?你这么宁死不屈、三贞九烈的又是何苦呢?不觉得毫无意义又很可笑吗?”
王向东已经被打的没力气站起来,手脚被绑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他吐出嘴里的血污,动了一下腮帮子,说:“夜魅,还从来没有见过真容,这回倒也也不亏!”
说完又看了看陆敏行的脸。
王向东吐了嘴里的血渣子,接着说“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招呼吧,至于其他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吐。”
陆敏行似乎觉得此处空气不好,用手挡了一下鼻子,扇了扇,随后背着手,斯斯文文的站着,“哦,骨头这么硬呢,挺好,凯子……”
陆敏行话没说完,一个不注意,王向东居然卯足了劲儿朝烂砖厂的墙角撞过去,当场毙命。
唯一的线索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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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灼回去上班的时候,米南却突然转性子,对她态度很好,工作上也很积极,凡是苏灼说的意见,她一律赞同。
然而没人知道,就是这位亲切的米南小姐,一直在公司内网上匿名爆料、诽谤苏灼。
一天中午,在公司餐厅,米南又屁颠颠的跑去找苏灼,苏灼以为米南是因为上次她无意间撞到米南和她前男友,所以米南才这么急着献殷勤,就是为了堵住苏灼的嘴。
苏灼看了看端着餐盘坐在自己对面的米南,放下筷子说:“米南,你不用这样跟着我,大家都是同事,正常相处就好。”苏灼实在是不习惯有个人连自己去上厕所都在卫生间门口等着。
米南一脸谄媚的笑笑,“你是在短短的一个多月就当上组长,能力强,大家都心服口服,我就是想跟着你多学习学习。”然而心里却在呕吐,要不是为了能够多和萧子恒有接触机会,苏灼这种丑八怪,才不配自己鞍前马后。
苏灼实在是不习惯有人在对面围观动物进食一样围观自己,饭是吃不下去了,索性站起来收了餐盘,“你慢慢吃,我饱了!”
苏灼转身离开,米南恶毒的眼神随着她的步子一步一动,在她身上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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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敏行只身来到H市的消息不胫而走,陆家突发巨变,陆庭书突然住进ICU,许琳联系不上,杜少卿立刻给陆敏行打电话让他回去。
陆敏行接了电话,语气淡淡的说:“这么多年了,该来的总要来,不是一直期盼这一天吗?”
杜少卿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俯瞰着眼前城市川流不息的车辆,悠悠的说:“他们,你真的不管吗?老管家说他进ICU了,许……许琳不知所踪,你真的……”
陆敏行依旧平静的说:“这么多年,我们步步为营,一点点架空陆氏,就是为了最后一击,他们的死活,跟我没有太多关系,其实他们也是盼着我早死的,既然彼此都不愿意对方好活,那就不需要虚伪的关心了,少卿,那边你费点心,我就暂时不回去了。”
杜少卿沉默片刻,陆敏行总说要亲手毁了陆家,可是这临到关头,他又不想回去,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为了保护苏灼,真是这样吗?
应该陆敏行在内心最深处,终究是不愿面对,不敢面对……
杜少卿呼出一口气,这才说:“那你自己注意,陆庭雷那个疯狗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身边人手够不够?”
陆敏行笑了笑,“没事,我就不信,这老狗还能千里奔袭来追杀?七年前老子没死,如今也死不了,一切按计划就好。”
杜少卿点点头,又和陆敏行扯了一会儿闲淡,才挂了电话。
陆敏行早一个多小时到苏灼公司楼下,挂了杜少卿电话后,默默地坐在车里出神。
陆家的发迹史并不光彩,当年,从血缘上来说算陆敏行爷爷的陆川是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小孩儿,恰好被一户有钱人家买回去。
他命好,人家供他读书上学,而他自己也争气,甚至考上好大学,出国深造,最后娶了养父家里唯一的女儿,继承了万贯家财,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陆家就此发迹。
陆川是在陆敏行和陆家彻底决裂的那一天死的。
陆敏行恨陆家姓陆的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每一个人都那么黑暗,那么见不得光。
没有人知道是陆敏行逼死了陆川,陆敏行只是把他做过的丑事一件件在他面前细数了一遍,然后老头就在愤怒和惊讶中被气死了。
收养陆川的人家本来有一双儿女,儿子却在13岁时出车祸死了,而这一杰作,是当时只有15岁的陆川和40岁的管家一起干的。
管家的条件是,夺来的家产分给他13岁的儿子一半,也就是现如今改名换姓,陆庭书的堂弟、所谓陆敏行的堂叔——陆庭雷的亲爹。
陆川小小年纪却狼子野心、精于算计,后来他勾引人家女儿,步步攻心,让富家女非他不嫁。
陆川的养父对女儿说陆川身上有股子邪气,不让她嫁,但架不住女儿以死相逼,然而就在婚后一年,陆川养父猝死家中,只说是心脏病突发。
陆川他自己拿着伪造的遗嘱,顺理成章继承了人家的遗产,那个时候管家的儿子已经完美的成长为一个泼皮二流子。
管家逼着陆川履行诺言,于是陆川对外谎称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将他家产分他一半。
而管家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让儿子改姓陆,也就是现如今杜少卿口中的疯狗陆庭雷的亲爹。
在权和钱面前,又祖宗算个屁,改名换姓抛弃祖宗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陆川和富家女结婚后第三年,那个女人被陆川囚、禁百般折磨。
陆川亲自告诉她一切真相,终于撕开了他伪善的面具,跟她说她家捡了一条中山之狼,而她以死相逼嫁给自己,她才是害死她父亲和全家的凶手,女人悲愤交加,要和陆川同归于尽,却被陆川丢给手下折磨致死。
而陆川对外说夫人病故,还大张旗鼓的办丧礼,虚伪的哭丧。
然而仅在三个月之后,陆川就娶了另外的女人,也就是陆敏行早就死了的奶奶。
陆敏行是隔辈之人,他爷爷陆川的卑劣,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陆敏行以为只有他那个不算爹的爹才伪善、恶心,却没想到坏种的基因是遗传下来的。
很多时候,不是天道在纵容坏人,而是它在酝酿一个大报应,而酝酿往往需要时间。
比如陆庭雷狂到死,却是个独生子,而他天生就没了生育能力,断子绝孙近在眼前,这不就是报应开始了吗?
上一辈的恩怨淹没在时代洪流中,没人揭开,没人提及,但不代表他没有发生过。
如今活着的只有陆敏行的父辈,但可悲的是,他伟大的父辈们居然真的以为他们堂兄弟同宗同源。
陆庭雷和陆庭书,至今都认为他们是亲堂兄弟,他们的父亲是亲兄弟。
于是,陆家的家产、权利争夺战拉锯了几十年,场面还真的颇有些普通老百姓家里亲兄弟争家产的味道,然而却只是可悲的闹剧。
陆敏行知道一切,所以,这一切不干不净的东西,他都要毁掉。
倒不是因为他高尚,而是因为他恨,至于为什么恨,他说不出来,或许从他被人工受精、保姆代孕生出来开始,他就应该恨,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工具,但有些工具用起来却危险性很高,比如双刃剑。
“欧阳,欧阳丽……”陆敏行的思绪从深深的回忆中抽出来,靠在车椅后背上,深呼吸一下,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欧阳丽,就是陆敏行的爷爷陆川当初娶的富家小姐。
陆敏行在想,如果当初欧阳丽不嫁给陆川那个白眼狼,或者欧阳家没有把陆川买回去,那就不会有陆庭书这个变态,也就不会有他陆敏行。
那他就不用经历阴暗的童年,不用被关在小黑屋,不用听魔鬼的声音,不用被电击,不用被鞭打,不用……
可是,没有如果……
陆敏行眼神凌厉起来,一动不动看着车窗外,涣散的目光渐渐汇聚成一道恨意。
既然他陆敏行活着,那就是天意,他是黑夜里的行者,注定是来向黑暗中的那些龌龊者讨债的,所以,毁了他们,是陆敏行唯一的目标。
“陆先生。”苏灼下班出来了。
陆敏行现在目标多了一条,毁了他们,护好苏灼,给她幸福。
陆敏行打开车门下车,苏灼小跑过去,在他怀里靠了靠,看着陆敏行说:“你看起来很累,等很久了?
陆敏行将苏灼按进怀里,抱着她,久久不动,苏灼也不敢动,回抱了他一下,拍着背问,“你……”
苏灼话没说完,陆敏行闭着眼睛,又把她朝怀里按了按,声音里满是疲惫的说,“你别动,让我抱会儿。”
苏灼也就不动了,任他抱着。
苏灼懂,有些心事,问不得、说不得,只能在自我煎熬中蚀骨锥心,但在自我煎熬的时候,有别人大发慈悲愿意给个肩膀,那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