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一如沐听雨的猜想：商陆想要什么自己会去争取，菩萨只是一个神圣一些的见证者而已。
不过此时的沐听雨，也没闲心去想这些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着商陆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刻在了她的心上，她想着，她大概是永远也忘不掉了。
凝视着商陆笔直而挺拔的背影，沐听雨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开口道：“我娘说过，当着菩萨的面，是不能撒谎的，所以你刚刚说的，以后都不会再改了吗？”
商陆没有回头，虽看不见沐听雨的神情，但他还是在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坚定地回道：“不会。”
“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想要我一个答案，是因为之前我在茶楼，同你说我对父母之命，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吗？”
“是。”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
“当然。”
“那……”
沐听雨垂下头，想掩住绯红发烫的双颊，“你能不能先慢慢跟我爹娘接触，三书六礼什么的能拖就拖？我还不想太早完婚。”
“……”
虽然早有预料，但在听见这句话时，商陆还是不由地怔愣一下，随后才回身看向沐听雨，她站在夕阳里，像另一个太阳，温暖而炙热——他大概永远也无法拥有，只能尽力把她留在身边。
所以，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轻轻应下了一声：“好。”
语气轻得像羽毛，却在沐听雨的心上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她揪着衣袖，抬眼看向了商陆，对方也正在看她，两两相望，唯余一笑……
翌日清晨，沐听雨一行就离开了青阳山，商陆也“恰好”与他们一道离去。
昨日在寺庙正殿之内的事情，沐听雨谁也没说，许灵韵好似猜到了什么，但她也没多问。
许久之后，两方的马车驶入了城门之内，街头巷尾的喧嚣凝聚不散，直往沐听雨的耳朵里钻。而就在这时，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沐听雨顺手一挑帘子，便看见了同样挑开帘子看她的商陆：
“顺不成路了，我就先回府了。”
一路上，沐听雨乘坐的马车都故意落在了后边，所以两人稍作停留，前边倒也无人注意。
沐听雨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目送对方的马车拐进了另一条街。
在让车夫继续走之后，沐听雨便准备放下帘子，但在这一瞬却忽然有所感，下意识抬头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斜上方的位置——是一家酒楼的二楼。
只见一位戴着长帷帽，身着素衣的姑娘正好站在围栏处，静默而立，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颇有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沐听雨虽看不见她的面容，但总觉得她像是在打量自己，紧盯不放的那种。但对方遮的严严实实的，她实在是瞧不出什么特征或是眼熟的迹象来，随后也还不及思索什么，那位姑娘便衣袂飘然地向楼内走去了。
许灵韵此时也刚好凑到旁边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也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便不由地有些奇怪地问道：“熟人？”
“倒不是，就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沐听雨心中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景，也是一阵奇怪，但她倒也没太过纠结于此，冲许灵韵摇了摇头，“应该是我的错觉吧，遮的那么严实，换做你我都不见得认得出来。”
许灵韵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撤回了目光，不再去管。
马车缓缓继续前行，沐听雨也将帘子放了下来。
因为要送许灵韵回府，沐听雨也就再次见到了四娘，连日来的担忧让她憔悴了不少。
沐听雨也不由地算了算日子，发现江如离京流放的日子就在后日，说是一早就走，那么大理寺那边最迟大概明晚就会有消息了。
一想到这儿，沐听雨也不由地有些好奇，商陆的猜测到底是真是假……
次日清晨，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暖洋洋的日光穿透云雾，播撒而下。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平静的京都再一次热闹了起来：刑部郎中江远之，为让自己的儿子免受流放之苦，于是抓了个平头百姓，准备顶替江如，谁知道昨晚上在换人的时候，被大理寺的人蹲了个正着。
沐听雨在晨间听到这消息时，只觉自己显然是高估了那位江郎中，或者说是低估了他对江如的疼爱。
这件事情的影响远比江如醉酒杀人要恶劣，刑部尚书谢修齐为了免遭连累，一大早就进宫面圣去了，虽得了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但到底没什么大的损失。
不过正如沐听雨之前所说，谢震大概是有段安分时间需要过了。
只是，这些暂时都与沐听雨无关。
因为这个消息是和商陆请来的媒人一块来到沐府的，虽然媒人初上门只作询问，还闹不出什么动静来，但这也算是进了三书六礼的流程了。
这可和沐听雨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很想去前厅瞧瞧到底怎么回事，但这种场合，她终归是不适合在场。
想来想去，她也没辙，便打算暂时不管，只吩咐底下人去备马车，准备去许灵韵家瞧瞧，正好四娘一家也该团聚了，她也好去恭喜一下。
谁知道还在街上时，马车就忽然停了下来。
听着四周的喧嚣，沐听雨也知道还没到地方，便一挑帘子，想看看怎么回事。随后便发现，一辆马车此时正好停在了近前，有一人也在挑开帘子看着她。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沐听雨临出门时还特地戴上了长帷帽，此时隔着纱帘会有些看不大真切，但两人隔得不远，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商陆。
“你怎么会在这儿？”
“圣上召我进宫，正好就在这里碰见你了。”
沐听雨怔了怔，随后眉头一皱：“你别欺负我路痴啊，从你府上去往皇城，可不会经过这里吧？”
商陆闻言也是俊眉一挑，笑了笑：“你若是不认得路，又怎么知道不会？难道说，你此前早就对我家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