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清离开之后，沐听雨就差人把凌梓柔叫了来。
一进门，凌梓柔就见沐听雨正整个人都陷在软垫里，怔怔地望着头顶的绣花帐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好好歇着，这是在做什么？”
凌梓柔笑着上前，为她掖了掖被子。
沐听雨听见声音，便回了神，偏头看向她，目光暗含着几缕探究和漠然。
原本一脸笑意的凌梓柔在接触到她这道目光之后，心头一禀，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之前一直没有问你，是因为我想着只要你别做什么傻事就好。”沐听雨平静地看着凌梓柔，语气也是淡淡的，“后来，我看见你烧了商陆的画像，心里便对你一丝怀疑都没有了。但我现在，忽然就想问你一问，你当初提前进京这件事，商陆知道吗？”
“……”
凌梓柔面色一凝，看向沐听雨的一双秋水剪瞳中，包含着些许复杂之色，“你怎么忽然就想起问这个了？”
“你问的是我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而不是我怎么知道的，看来，”沐听雨心底升起了一道火，但她面上依旧是平静的，静到让凌梓柔也开始心慌了起来，“当初我路过酒楼，你真的是故意让我发现你的，还有那幅画，你也是故意烧给我看的。”
说完，不待凌梓柔反应，她自己便率先自嘲一笑，“也就是说，酒楼那场暗杀，你和商陆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你故意在谢瑜面前暴露身份，还推她下水，为的就是让她在谢修齐面前提起你，而我的作用，则是钓出谢震这个破绽？”
“不是。”
凌梓柔连忙解释，“我只是知道了商陆那天会向你求亲，所以心头不甘想来看看你；那幅画我的确是故意烧给你看的，”话到此处，她忽然顿了顿，眼中浮现出几许黯然神伤，“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打算放弃他了。至于酒楼那场暗杀，那本就是针对我的，你只是无意被牵连而已，当初你在水下推开我，他为此恼了我许久……总之，商陆他是不会害你的。”
沐听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时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当下一声长叹：“算了，你让我自己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凌梓柔本欲再说些什么，但看了看沐听雨面无表情的脸之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出去了。
“芳霏！”
但就在凌梓柔离开后不久，沐听雨便面朝门口叫了一声。
芳霏一直在外候着，听见沐听雨的声音，便赶忙跑了进来。
“凌姑娘状告了谢修齐，难免会遭针对，你带些人去她院子里，就说是我担心她，所以让她近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
“小姐，这，”芳霏一怔，有些不明白，“这不相当于是软禁了吗？您和凌姑娘她……”
沐听雨眉头一皱，漠然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这是改投明主了？”
“奴婢不敢！”
芳霏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应下，“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便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沐听雨靠着软垫，心中思绪紊乱，心中对凌梓柔那半真半假的话，并没有相信多少，至少，商陆不会害她，但那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利用她。
她也说不上自己此时是个什么心情，但之前种种经历对她来说，可算不上好。
可她此时，心中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而这一丝侥幸，在下午宋怀清派人送来一封信之后，瞬间灰飞烟灭。
“小姐，温公子来了。”
就在沐听雨将信件扔进炭盆之中时，屋外也传来了芳霏的声音。
沐听雨心头一动，想来是他察觉到了宋怀清的动作，心中有所猜测，所以才来得这么快。
商陆进来时，一眼便瞥见了炭盆中信纸的灰烬，但他依旧神色如常，让芳霏在门口候着，随后才轻笑着走向屋内的沐听雨。
“来时忘了问芳霏，你身子可好些了？”
沐听雨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来得正好，我刚知道了一些事情，正想问问你呢。”
商陆笑容不变：“什么事？”
“你想对付谢修齐，但又不想贸然出动，想让他自己露出破绽来，所以你故意让我和谢瑜谢震结怨，故意把凌姑娘安排在我身边，为的就是那一场暗杀，是吗？”
“是。”
出乎意料的，商陆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应了下来，连一句辩解也没有。
沐听雨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冷笑道：“亏得凌姑娘还费心思为你解释，闹了半天你压根就不在意啊。”
她的态度让商陆轻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他去到桌前倒了一杯热水：“我只是不想骗你。”说着，便将水杯递给了沐听雨。
但沐听雨把头一偏，并不领他的情：“不想骗我？这话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还是说你觉得你骗我骗得不够多？”
商陆看着恼怒的沐听雨，神色如常：“我只是没有告诉你这些事，但我并没有骗过你什么。”
这逻辑真是把沐听雨气笑了，她抬眼看向商陆：“其实如果你只是骗我，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你想用我的命做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故意和谢瑜亲近、和凌梓柔联手做局，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耍地团团转！我当初差点就死在了晋水河里，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
“……”
此话一出，商陆眼睑莫名地一颤，一道哀戚之色在其面上一闪而过，快到沐听雨难以察觉，“我知道。”
沐听雨闻言，眉头一皱：“你才不知道！”
“不，念念，”商陆抬眼看着沐听雨，目光中少有地多了一分倔强，“我知道。”
沐听雨原本积蓄了许久的怨念和怒火，在这一刻却突然卡了壳，自己憋得难受，偏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此时就像两个各执己见的孩子，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并想要说服对方，但实际上，他们都不够明白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