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马车上下来,沐听雨面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藏不住的窘迫,商陆却好似没看见一般,同她闲聊起来:
“沐小姐,这么早就来这里喝茶,还是一个人?”
沐听雨闻言,一笑:“你不也是吗?”
商陆闻言笑了笑,垂眸掩住了眼底那一抹隐晦的神色,只道:“那沐小姐的这顿茶,就由我请了吧。”见沐听雨有些迟疑,他便又补充道,“连续两天都遇见,也是一种缘分了,不过一顿茶钱而已,值得。”
缘分两个字猛然敲在沐听雨的脑门上,让她心跳顿时又快了几分,下意识点了点头,说了声:“那多谢商陆公子了。”不过她又想起了昨天商陆在富海楼前救她的那一幕,便赶忙补了一句,“说起来,我还没谢谢公子昨日的救命之恩呢,也还没来得及问问公子可有什么需要,你就忽然走了,可是因为有什么急事?”
商陆与她并肩而行,一道踏进了茶楼的大门,听见她这番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此时时辰虽然早,但茶楼里依然是有不少客人的,不过大都各玩各,商陆和沐听雨走了进来,也没几个客人注意他们。
“诶,听说江如那案子已经判下来了。”
“你这消息来得也太晚了,明明昨天就下来。”
“一群公子哥的事,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切,说的你多清高一样!”
“……”
离沐听雨和商陆较近的一桌客人肆意地聊着天,话语传到他俩耳朵里,却是让两人不由地驻足了片刻,随后才在店伙计的招呼下,上去了二楼的厢房。
进到厢房之后的沐听雨终归还是架不住好奇,开口向一旁的商陆询问起来:“刚才他们说的,可是昨天的那件事情?”
她记得那个差点砸到她的人,当时就是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江如。
提起这个,商陆却是神情淡淡的,似乎没什么兴趣:“嗯,江如你应该也认识,就是刑部郎中江远之的儿子。”
“他杀的人?”
沐听雨有些讶异,也有些想不通——身为刑部郎中的儿子,该是知道杀人是重罪,即便是上位者,闹不好也是要赔命的,这家伙怎么会这么蠢?
“众目睽睽,想抵赖也不成。所以当天抓人,当天就判了刑,因为是酒后冲动,再加上双方都有错,所以免了死刑,判了流放两千里,七天后离京。”
“……”
沐听雨一阵无言,流放两千里对于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来说,怕不是比死还难受?
一想到此,她便也没什么心思再去了解这桩案子的始末了。
此时的沐听雨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一转头就能将人来人往的长街一览无余。
永乐茶楼距离南城门很近,不过两三百米的样子。
也就是在这时,一辆外罩水蓝色绸布,顶上四角都坠了招眼的冰丝长流苏的马车,渐渐驶入了沐听雨的视线当中,朝着城门处行去。
是许灵韵家的马车。
“沐小姐。”
正当沐听雨猜测着马车上会是谁的时候,忽听得商陆轻声唤了她一句。
下意识一回头,就撞上对方那看不出神色的黑瞳。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昨日同你说起科举选婿的事,你似乎很是抗拒,”商陆看似淡然,却一直死盯着沐听雨的脸,似乎是不打算错过她接下来的任何反应,“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沐听雨先是一愣,随后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一乐:“昨天,没说两句你直接就走了啊,从哪儿看出来我抗拒了?”
“所以,”商陆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一双漆黑的眸子越发幽深起来,“是有,还是没有?”
没来由地,沐听雨瞧着对方的眼眸,心底随之涌现出一丝心悸,使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敛了笑,并做了回答:“没有。”
商陆闻言,顿时移开了目光,却是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倒是沐听雨回过神来,忽然有些想不通,她刚刚是在怕什么?
“那,如果令尊令堂直接为你指定了一门亲事,你会不会不乐意?”
沐听雨还在疑惑时,一旁的商陆忽然又抛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看了商陆一眼,想着对方怕是在议亲了,便道:“多多少少还是会的吧。不过,如果那个人是个良配,其实也不必太过介意。”
“可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良配?”
“这个……”沐听雨迟疑了一会儿,“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娘说,大多数人都希望同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但实际上,对方能好好待你,那就已经很好了。”
“可待你好的人,怕是不少吧?”
沐听雨闻言又是一愣,想了想之后,粲然一笑:“那就挑一个最顺眼的。”
商陆看着她的笑颜,一向平静不起波澜的心境,在此时也泛起了阵阵涟漪,他也好似被感染了一般,轻笑出了声。
“沐小姐对升平街那附近熟吗?”
沐听雨点了点头:“还好吧,我朋友就住那边。”
这个朋友,指的便是许灵韵。
“那一会儿可否劳烦沐小姐,带我过去走走,我有些东西要买。”
沐听雨想着正好顺路去看看许灵韵,便说了声:“好。”
商陆见此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带着温柔的浅笑,垂眸咬了一口茶点。
随后两人在茶楼磨蹭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离开,从永乐茶楼到升平街,又在这街上逛了两刻,这就到午时了,商陆也逛得差不多了,便说把沐听雨送到她朋友家,他就回去了。
而当两人来到许府门前时,正好有一位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小厮自府里走出来,一见到沐听雨就赶忙迎了上来,态度热切,看着与沐听雨很是相熟。
“听雨小姐,您怎么一个人来了?”
这人是许府里的管家,盛叔。
“我来找灵韵。”
盛叔一怔,面露疑惑:“我家小姐今早,约莫是在辰正过一刻的时候就出门了,带了好些人,说是要找您一块去同那李季算账,怎么,又没找吗?”
“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