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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我的眼神，不是差点与爱人生离死别的恐慌与爱意，而是疑惑。
在疑惑什么，疑惑我为什么还没爱上他吗？
疑惑为什么他还没能离开这个世界吗？
这一刻，他那些不容于世的思想，各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词语都有了解释。
后来世人都说，总感觉言丞相醒来后，和宁女君就没那么恩爱了。
有幸见过我们的人，都说总觉得言丞相对宁女君有一种莫名的疏远感。
他们没感觉错，我们确实疏远了。
我也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真的很疑惑，很不理解吧。
明明我已经那么爱他，就差临门一脚就能被攻略成功，但是我突然不爱了。
于是他对我表现爱意时，总是不自觉地带着探究，就像当年那个疯子一样。
不过比那个疯子认真一点。
他总是细致又认真地观察我，就像他曾经研究竹子每天长几公分一样认真。
多么可笑，不知道他观察我时，有没有观察到我从心中要溢出的悲伤。
我们就这样过了十年。
直到一个春日，我批完公文，抬起头，正好看到他也看过来的目光，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窗外翠绿的竹叶摇摇晃晃。
我忽然感到累了，看着他永远恰到好处的笑容，又忽然想起那个翻墙给我带吃食，一字一句教我读书的少年郎。
多么鲜活，恍然如梦。
我忽然意识到，不管那个少年郎出于什么目的，我也依旧爱他，一直爱他，深爱他。
爱的又不只是他，爱的是他带给我的，相比其他闺中女子更多姿多彩的人生。
书桌对面的言尘忽然露出一丝诧异。
我也冲他笑了笑，一个完全释然的、舒展的笑容。
他赢了，这场游戏他赢了。
第二日，言尘护驾受伤，医治无效，举国哀悼。
但我没想到我还能重活一次，而且还有上一世的记忆。
不过这也让我意识到，或许我的生活就是一世一世不断重复的。
上一世言尘死后，我依旧做我的好官，更用一生的时间去追求平等，人权平等、性别平等。
即便我死前还没让朝代彻底变成言尘所描述的那样，但也有了质的飞跃。
而这一世，我想要自由。
如果外面还有其他世界，我便不该困于这个世界。
如果那个世界是言尘所描述的那样，那我们这个世界也不该一世世地困顿于此。
在我发呆的时候，周航忽然闯了进来，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
太子向圣上太后表达了自己的所求，表示愿意放弃太子之位。
圣上太后震怒，认定我是惑乱人心的妖女，要捉拿我。
“小姐，这次没人能保住您的，跟属下走吧。属下也心悦你已久，您想要的，属下都可以给你。”
周航跪在地上，眼圈通红。
但是我还不能走，我宫宴上说那番话，让他们看到胜利的希望还是其次，现在才是重头戏。
如果这只是场游戏，为什么那个疯子放弃后还要出来破坏我和言尘之间的感情。
我记得当时我问言尘跟他说了些什么，言尘说他跟那个人说，我爱的是他，那个人是根本没有胜利的希望的。
如果他继续坚持，他不一定能活下来，但如果主动放弃，言尘可以保证他活下来。
我当时恼羞成怒地踹了他好几下，被他直白的点明心思感到羞涩，只觉得他真爱我。
连他这么一个谦谦君子竟然会去威胁别人生命，这样不合常理的事件都不经意间忽视了。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游戏失败，对他们来说会有危及生命的惩罚。
根据言尘的前期毫无破绽的操作来看，他很可能是比较高级的玩家，知道或者拥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可以逃避这种惩罚。
后来那个人毁约，估计是因为言尘给予的承诺无法兑现。
于是想告诉我真相，拉言尘一起陪葬。
若真是如此，说明他们必须要获得我的爱，否则肯定会有严重的后果。
但现在，我要被陛下太后赐死了。
如果攻略对象死了，他们会怎么样呢？我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周航蠢蠢欲动，我毫不怀疑我再不回应，他就会把我打晕带走。
我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但是我就这样走了，岂不是背弃了太子。我相信他的品格，就像我相信你一样，他肯定不会放弃我的。如果我就这么被你带走了，我一定会恨你的。”
周航果然犹豫了，他肯定也想到了，那个人是太子。
太子不可能就让我这么死去，更何况还有丞相和小将军。
有他们在，保住我的命肯定没问题。
如果有希望，他也不想被我恨，被我恨就意味着游戏也输了。
但是可惜，这些人越求，只会让皇上太后越发相信我是个能动摇国之根本的妖女，更加容不下我。
就在他犹豫时，禁卫军已经闯入府中了。
周航只能看着我被禁卫军押往皇宫。
“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跟我进去陪我。”
临走前，我无声地跟周航这样说道，他有办法潜进皇宫。
这场好戏必须所有人都来，一个都不能少。
我跪在大殿中央，太子就跪在我右前方不远处。
皇帝、皇后，还有太后都坐在高处。
“你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妖孽，哄得我大姜的好男儿个个都为你神智不清！”
皇帝怒吼道。
丞相和小将军也赶过来了，站在一旁，脸色出奇凝重。
小暗卫应该也潜进来了。
人齐了，是成是败，在此一举了。
我深呼吸一口，直视圣颜：
“陛下明鉴，我向来深居简出，平日行为也未有半分不妥，谈何妖孽之说？”
“是啊，你深居简出，样貌也并不出众，也更无什么才名。如此普通一女子，却引得我朝这么多优秀男子为你争风吃醋，更是让太子想要放弃太子之位。这般不合理，你不是妖孽，还能是什么！”
“这也是民女疑惑不解之处。或许陛下该想想自己教导太子之法是否有什么问题，又或者陛下所说的这些优秀男子是不是其实脑子都有些问题。”
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掌扇的女使差点扇子都没拿稳。
太子他们几个也明显震惊不已，但还未等他们细想，就被皇帝的命令吓断了。
“放肆！妖孽还敢口出狂言，来人，给我就地斩杀这个妖孽。”
“不可！”
太子大声制止，可惜御林军听的还是皇帝的命令，拔出刀一步步向我走来。
小将军和丞相欲冲上来阻止，却被几个御林军拦住。
御林军的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斩断我的脖子，却被一直隐藏在房梁之上的小暗卫抓住了胳膊。
正是这个时候，我一跃而起，趁御林军被周航架住，一把将刀抢了过来，将刀架在脖子上，迅速远离他们。
这番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宁儿！你这是干什么！”
太子大喊。
跟御林军缠斗的其余三人也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这是何意！”
皇帝也震惊不已。
“陛下，之前所说的话对您多有冒犯，但确实是民女的真心所想。正如您所说，民女并无半点所长，这么多位优秀男子，偏偏钟情于民女，不是脑子有问题，还能是因为什么呢？总不能是因为，不让民女爱上他们，他们就会死不成？”
四人脸色大变。
“果然是这样啊。”
我嘲讽地笑笑。
因为这些人背后的东西，我最好的朋友离我而去.
曾十分关爱我的长姐憎恨于我。
纵使曾经冷漠对待我的母亲重新关怀于我，可也只不过是为利而来的虚情假意。
因为这些人背后的东西，所有的真情都离我而去，只剩下他们虚伪的爱意！
“你想干什么？”
小暗卫抛弃了他那副深情忠诚的样子。
“把你们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你们是谁，我是谁，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把这些信息统统告诉我，不然我就……”
整个世界忽然闪了一下，我感到我脖子一轻，刀不见了。
除了我们五个人，其他人都静止了。
大殿中央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虚幻的人影，穿着古怪。
他向那四个人的方向鞠了个躬：
“不好意思，各位攻略者，这次npc失控是我们的失误，各位不用担心生存积分丢失，我们会给予补偿。”
他们四个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那个虚影又转向我：
“您也看到了，您是没办法与我们对抗的，忘记消除您的记忆只是我们操作上的一个失误。我们现在大可以又强制消除您的记忆，然后将你再投放到重新开始的世界中。”
我不甘心啊！
原来我做的一切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场笑话吗？连死也成了一种奢望。
我想抓住点什么，却一切都是虚幻的，什么也抓不住。
眼泪不知何时决堤，绝望占据心神。
然而事情出现了转机。
“不过我们都很欣赏您的智慧和勇气，愿意给您一个进入更高维世界的机会。如果您愿意，您可以成为像他们一样的攻略者，攻略到一定程度，您就能够成为像我们一样的人。”
这个虚影，一口一个您，却傲慢到了极点。
不过也让我知道了，目前的我对他们来说有多么渺小，我距离能够知道全部的真相又有多么遥远。
“我愿意。”
我擦干眼泪看向他，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记起言尘曾经所说过的，当世界发展到一定程度，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极大的。
如果上位者想要对下位者进行迫害，几乎是无法反抗的。
“那听起来真让人绝望，就一点办法也没了吗？”
我记得我当时这样回应。
言尘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可能是当时他也不确定吧。
因为要对抗的上位者过于庞大，所以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不过我能确定，我要做什么。
差距太大而贸贸然行动，只会落到我现在这个下场。
但是幸好，他们高傲地给了我一次新的机会。
我不觉得这很羞耻。
这是一次能够更多地了解他们、增强自己、寻找同伴，然后彻底扳倒他们的机会。
即使我要暂时地抛弃我爱的人们，即使我未来也可能要去欺骗别人，即使我可能就直接死在下一个世界，离光明遥不可及。
但是这是最好的路，也是唯一的，能够让我奔向自由的，让我所爱的人也奔向自由的道路。
我接受着虚影传入我大脑的庞杂的信息，我感受到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渐渐衰弱。
我无法保证未来的成功，但至少，即使未来选择死亡，我也永远不会为此刻的选择感到后悔。
做好被扳倒的准备了吗？高傲的上位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