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李振深深地看了这老妪一眼,缓缓答道。
“好、好好!好一个年轻后生娃子!”老妪眉眼间尽是慈祥地笑意:“娃子,你随我来!小主人临终前有话要对你说,他把一切都写在了帛上,这帛啊!在小姐身上。”
“这...老人家,您不能拿给在下吗?”老人家啊!不是我不去,这前方可是有你们上百族兵的挡着啊!李振看着这里围着的一圈手拿兵刃的族兵,他颇有些犹豫,自己若跟着这老妪走进去,一旦他们在里面发难,这生死可就由不得自己了,李振即使再大胆,心里边还是有些发怵。
“嘿!你个娃子也是忒胆小!我们家小姐不愿意,老身怎取得下来?这事还得你亲自去。”说完,她已慢悠悠地转身,朝着里面走了进去,她进去又走了几步后没听见李振挪动步子,便回头笑道:“后生,你怎么还不来?”
“哼!说什么你也是一城之主,可儿没想到你这般怕死。”这时,一个嘶哑稚嫩地声音传来,伏在那具死尸上的少女抬起头看了过来,她眼神里充斥着仇恨与轻蔑。
“这...”李振握着短刀的手有些发抖。
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一个少女怎么能有这样的眼神?哈哈!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鄙视了?
李振看着这群人道:“孔子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用这句话劝说其弟子不要去做无德之君的大司马,那边是危墙耸立。如今的我竟面临了同样的选择,我李振可不是什么君子,既然我今天来了,这危墙之下又有何立不得?宁猛听令!”
宁猛见李振已经意动,他看着那楚楚可怜地少女冷喝道:“主公,我陪你一起去。”
“谁都不许陪他一起,如果谁陪他过来,陈族即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不会降。”这时,对峙的人中,一个中年男子愤怒地说道。那跪伏在帐篷前少女也微点其头,她也是赞同这个中年男子的话。
“卑下...”宁猛怒目圆瞪地看着这中年,手里有长枪,却是无可奈何。
“宁猛!我前往与这丫头交涉,若是没有棍棒、兵刃加身,你等须原地待命,不得妄动。听清楚了没有?”李振眼中闪过一抹激愤,人人都说君子不立危墙,却偏偏只有立危墙者能成大业。
“喏!”宁猛有些无奈地看着李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振又看了一眼高阳,高阳更加无奈,这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他只能点头应下。
随即,李振便独自走向了大帐。
李振注意到,当他绕过这些族兵时,他们并不曾看自己一眼,李振便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直到李振真的走了进去,中年男子看着李振背影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意外之色。
小丫头却是一脸不甘心地撅起了小嘴,她气呼呼地将帛书从自己身上掏出,甩给了正慢慢走向她的李振。
走到近前,李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弯腰将帛书捡起。打开后,李振看到了帛书前半部分内容,陈伢子用汉隶清清楚楚地记载了自己的一生。直到开始看后半部分,李振渐渐知道了陈伢子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快速地看完了陈伢子最后的手书,终于明白了陈伢子自杀的原因。
陈伢子这有些悲剧的一生确实是值得同情:
这陈伢子并不是戍守边地将士的后人,他竟然是颍川陈家家主三十多年与侍女私通生下的私生子。
他出生不高,私生子的名声更不好听,所以在十几岁就被陈家流放到了居延。
陈伢子在颍川时虽然是私生子,却还有人照料,到了居延,他几乎失去了一切。
可他却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他来到居延城的一段时间里,在居延城纠集了一群朋友,居延城主见他势力将成,便把他赶了出来,这家伙带着那群朋友,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这居延城外一族的族领。
他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有了一个可以供他日夜笙歌的‘乐土’。
这时候,李振却突然来了,李振先是除掉了陈家在居延城的城主,又将城主这一脉基本给抹杀,陈伢子并不知道李振为何会杀了城主一脉,虽然他是私生子,却也是陈家人,他也在害怕。
当时,有陈家的人来找他,让他联合一些居延城周边的势力对付李振,陈伢子便萌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直到今日大军压境,他害怕了,他想到自己这一脉人的不多,却也有几个,总不能都跟着自己一起陪葬吧?
他曾经听人说起过,如今的居延城人不多,李振又对他那侄女还不错,他便狠下心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管别人怎么看,陈伢子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跟着一起毁了,他希望用自己的命换取女儿生存下去的机会,这才有他自刎一事。他留下小丫头,甚至于让李振独自进来看他临终前写下的遗书,这些都不过是他测试李振胆量的方式,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但作为一个部族的族领和一个女儿的父亲,他并不想将自己的族民和女儿交到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手里...
“呵呵!”李振想偷偷抹去额头的一把虚汗,却发现小丫头正盯着自己,这是个平静异常的丫头,李振此刻从她眼中看不到一丝的仇恨。
“我以后就跟着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小丫头很笃定地说着。
“这...”
小丫头两根羊尾巴似小辫子在她头上甩来甩去,别人看着她或许觉得可爱。李振却是惊恐地退开了好几步。这丫头美吗?反正不丑就是了,她大概是继承了她奶奶的容颜,那个陈家侍女的小家碧玉。
“我父亲说,若你没有进来,就让我下令死战。”她的眼神中带有一丝的哀伤地看向了这地上躺着的中年男子:“如果你敢走进来,并拿起帛书,就说明你是一个不惧生死的人,你就能活得比别人更长,也会更有出息。”
“啊!”李振愣住了,这时代变了,难道人的想法也跟着一起变了?
小丫头看着自己躺在地上的父亲,她又拽起李振的衣袖,擦了一把眼泪。大概擦完了,她抬起了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李振:“我父亲让我忘记仇恨,忘记身份,只要能跟着你就是我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