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人很多,中间一块因为被用来踢皮球,基本上成为一毛不拔的秃顶,安琪就把屁股坐在秃顶上。她腿下光滑滑的,也许是垫了纸张、书本的东西,否则,以她千金般的身躯,怎肯屈就于发黑发臭的泥土?!她看到我,没有邀请我共坐的意思,我佯装近视与她擦肩而过——前边奔跑着的皮球比一个美女的邀请要更为刺激动态一些。干坐着不办事不是我的个性,我开动加速度以证明我将上次意外之吻遗忘得一干二净,忽然,一双小手拉住了我,差点儿把我摔成后脑震荡前脑破皮的严重后果,幸亏我有预料之能,及时安全停住脚急问:“什么事?”
安琪朝我露出笑容,牙齿白得晃眼,我仔细观察后得出齿间绝没有咸菜叶类的东西,这是个细心谨慎的女孩,只是有些过分敏感了,刚才拉了我一把就迅速松开了手,我连手温还没测出是几度。
“上次多亏你了啊。”她说,眼睛上挑,下巴光秃秃的凸现在我眼前。
“没啥,你独立完成,我没有助一嘴之力。”我跟她贫了一把,她那样子让我产生深深与她彻夜一聊的愿望,无奈她好像只是单纯的道谢。
“你装作没看到我,是吗?”
“哦,看到了,我在追那只皮球,它快要出界了。”
我说着,就席地坐了下来,接着向她解释,“现在皮球一定出界了,追也无用,不如坐下来听你说说占我便宜的动机。”
“才怪呢。”她鄙视了我一眼,说,“那只猪想占我便宜,我故意让他气呢,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男人都是猪。”我捂着自己良心说,同时我又强调,“猪也有猪的个性,你不喜欢那只猪,总有另一头猪会招你喜欢。”
“才怪呢。”安琪眼睛瞄着操场上奔跑玩耍的同学,我瞄着她屁股,又大又圆,一只色彩鲜艳的垫子很周到的保护着她。
“你屁股下的垫子是教务处的吧。”我问,我上次去那挨训好像见到过。
“你倒细心得很,是我从我爸那借来坐坐的。”安琪泰然自若的回答。
“也没什么。”我嘀咕一句,那是体育课专用垫,用来练习翻跟头,我只是祈求别是我用过的。
“那小子是校长之子,长得也不错,干嘛让人难看。”我就这么个疑问,换作我是校长之子,安琪如此对我,我睡觉都不眠,所以不问不甘心。
“我就恨那些专占便宜的家伙——我占人家的还差不多。”安琪说完,自个儿先乐起来,张着嘴嘻笑,好像说了一句连她自己也惊诧的话,我倒觉得她真诚霸道得可爱。
后来我就离开了操场,安琪让我把垫子还到教务处,我担心掉进她的陷阱,栽赃于我,就磨蹭到天黑才把垫子扔在教务处门口。
果然,第二天,不出我所料,安琪主动过来找我,我心满意足对毕小剑说:“五块钱拿来,我赢了。”
毕小剑咕哝一句:“妈的,还真撞了鬼。”
只是,安琪并不十分温柔的喊我,她从正门走到我座位旁,扯开嗓门大喊:“刘天天,你给我出来。”那架势如同我曾经做过啥事必须负责一样,只是她还理智,没有给我一嘴巴。
“你为什么在垫子上撒尿?”
安琪如此一问,吓得我小弟弟顿时凉了一截,栽赃,纯属栽赃,我得解释我没有撒过尿,谁随地大小便谁是狗,可话没出口我又觉得不妥。
“谁见过我在垫子上撒尿了,谁又凭什么说垫子上是我的尿?你给我说清楚,别诬赖我。”我气呼呼质问安琪。她掐着腰,象一个泼妇横在我面前,胸部因为肺部运动而急剧起伏,我突然后悔没在垫子上大便,让安琪激动愤恨到极点。
不对,这么说,我还真的成了元凶。
“我爸把我大骂一顿,说有尿骚味。”安琪说,一定是你在上面尿过尿。
我解释道:“绝对没有的事,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随地大小便了。我把垫子放在门口就回了家,一定是窜到学校里来的野狗造的孽。”
“什么?你竟然将我要你干的事当成耳旁风?”安琪恼羞成怒,拧起我耳朵大叫,我不敢高声呼喊,眼看着上课铃声就要响起,我忍着痛连连保证:“绝对不是我干的,天黑,校门关了,我也无能为力。”
“那你得赔偿我损失?”
毕小剑这厮在角落里正襟危坐,我大胆推测出他能甘愿付出五块钱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用五块钱来获取美人的痛骂,有点儿得不偿失。
“你要我怎么赔嘛,大小姐。”我皱着眉头一脸委屈的问。
瞧,这并非是我一个人的过失。我和你就像分居的俩夫妻,不在一个班级就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安琪常来骚扰我你也亲眼见不着,一来二往不就这么勾搭上了。我承认当时跟你没有强力胶似的粘着,你要高考,我得给你足够的时间应付课本,我只能选择为赋新辞强说愁的寂寞,这时,安琪插了进来,我知道,贵花,你是不憎恨我的,因为你说过,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缺点,若要长久时又何必朝朝暮暮,等大学考上时,跟我就会有更甜蜜美好的日子。但现在证明,你的话是没有力度的。
安琪让我赔偿她的就是每天放学帮她背书包,后来毕小剑知道这个赔偿法后,他在教室里出现过一次抽搐行为,甚至在高潮时还不停掌自己的耳巴,也许他认为那五块钱输得不值,也许他在暗自后悔赔了夫人又折兵,倒成全了我。
帮安琪整整背了一个礼拜的书包,但我再也不想回到那种生活了。书包倒没几斤重,书包的主人却有上百斤重量。安琪说书包是她的附属品,还得把她这个人背上才能算合理赔偿。
安琪在我背上倒也安静,但我心里已经纷乱如麻,我是有女朋友的人啊,安琪这么一搞,我得承受多么大的心里煎熬,在这高考关键时刻,我怎么能提出分手,见异思迁不太厚道啊。
所幸一个礼拜平安无事,安琪并未再骚扰我,这时,新的事情发生了。一天中午,学校里没几个人,杨小四把我掀翻在地,用拳头在我脸上留下几道血印子,更可气的是,毕小剑站在一旁喜极而泣。事实很明显,杨小四一定受了毕小剑的怂恿对我狠下毒手,若不是念在他姐姐的份上,以他惯常的手法,不让我脸蛋挂彩不是他所为,从后来他殴打老师被校方勒令退学一事便可见一斑。我心里痛恨他到极点,一来我并没有辜负你,二来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他杨小四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伤害他将来的姐夫有些过犹不及。他这么一弄,我反而产生逆反心理,我偏又主动为安琪背了一个礼拜书包。
我说,落到今天这个结局,贵花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承认吗?我想几个礼拜不理你,让你逐渐把重点转向课业,你父母对你的严加管教是一方面,你自己对我不严加管教是我出轨的另一层原因。杨小四跟你恰恰相反,他以暴力论英雄,在最后半学期未上完就被校领导勒令回家。父母固然将重点转嫁到你身上,而我被冷落之后也将重点转嫁到安琪身上,由她进攻转变为我主动诱引,心甘情愿跟她又快活了一个礼拜。
你喝着咖啡,这是第六杯了吧,专心致志的品,像要品出过去的苦涩与香甜,不质问我,也不关心我,就像毕小剑的那些天,你跟随我像是毫无关联似的,我一气之下与你决裂,否则,今天你怎么可能与毕小剑相挽而来。我敢确定你是故意装给我看,总之,我是故意和安琪在你面前摆弄开心的画面。
你哭的那天下午是自习课,你很少主动来找我,也许那次你是听了杨小四的密报,也许是道听途说,反正,我跟安琪有一腿的时候,你是最后一个知道内情的。
这时我要面对两人女人的责难,我没对安琪做过什么,但她说她成了第三者,非常恼怒我欺骗了她,比她更恼怒的当然是你。
安琪说:“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早就有了女朋友。”
你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套。”
安琪说:“你这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你说:“你辜负了我的期望,我这么勤勉不就是为了想将来生活得更好。”
安琪说:“咱没将来,我不玩了。”
你说:“咱们到此为止吧。”
安琪说:“讨厌的男人。”
你说:“我瞎了眼。”
我对安琪说:“我没对你说我没有女朋友啊,全校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我又对你说:“我跟安琪没什么啊,正常纯洁的男女关系,一点不龌龊,全校都知道。”
我对安琪说:“我从没玩弄过你的感情,咱俩一直没说谈恋爱。”
我又对你说:“将来的事谁都不确定,为了将来也不需要打冷战。”
我对安琪说:“你还当真了啊,我没说将来还继续玩。”
最后我对你说:“也许我真的惹人讨厌,但比毕小剑要招人喜欢些。”
瞧瞧,你们俩个女人还没长成一棵大树就要分享光荫了,我这么纯洁的人碰上这档子事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你们大概的意思是要我在你们之间挑选一个作为培养对象,以便有个好的将来。你是我好不容易追上手的,曾跟毕小剑斗过智浪费过很多精力的,我得之不易,何况……安琪是我不小心碰上的,她是我人生轨迹上一笔意外之财,还没大肆享受过,你们就给我添乱了,口口声声都说喜欢我,一到关键时刻就不为我着想。
选一个很简单,猜拳扔币就可以决定,但那样太草率,对你们不公平。我发明了一种新办法,就是嘴里不停喊你俩的名字,贵花安琪,安琪贵花,突然停下来,嘴里喊着谁就选谁。实验过后,才发现这个创意也有它的缺陷,喊着喊着就变成了安贵琪花,贵琪安花。最终是理性战胜了胡闹,我觉得安琪对我更具诱惑力,是男人都肯定与我有共鸣:没上手的永远是好的。
这么说并非暗指你不是好的,我们能够跨越实质性一步,懵懂无知是一方面,真诚纯爱是主要因素。你当时哭得太凶,被人看起来我像个得逞的强奸犯,我即便安慰你,说我会负责到底,你依然抽着肩膀委屈万分的嘤嘤而泣。我坦白,我份演了一个诱引的角色,但我当时比你更幼稚,更懵懂无知,我的探索如同一个新入伍的士兵,对环境充满恐惧感,反而是你给了我莫大的勇气,鼓励我向前,向前……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蹩脚的完成使命,你又把我从床上推到地下,然后不容我舒缓下神经就独自大哭起来。外边的天空的确暗了下来,但天还没塌下来,你反倒将我踢了下来,谁还能像擎天柱保护你呢?
最后一学期,是你孤注一掷的时刻,所有失恋情绪转化为动力,你在学习上赶超了多名尖子生,我在最后时刻跟安琪畅谈人生规划,那之后就是我感情上的转折点,是我和你之间的盲点。你所有精神集中到学业上,以致后来考进大学校园,我和毕小剑都因为一心二用落了榜。至于杨小四更别说,在我们之前就被学校踹下了深渊。
这时你突然站起来,伸脖子张望,一双纤手撑在桌子上,你想后退,但中途打消了念头,只是把右手扬到空中,打了一个响指。我猜想你若买单不必亲自动身,原位挥下手自有小妞或少爷过来给你张罗,你这样一来一定是还没习惯享受高级的全程服务。顺着这边的方向走过来一年轻的服务员,你开口问她卫生间怎么走?我正在舀糖的手抖了一下,你的声音穿透了我的筋骨,它比三年前要动听数倍,仅仅是六个字,卫-生-间-怎-么-走,这是你在此端坐若干小时的第一句话,也是一别三年后我聆听到你的首次发言。说实在的,你的声音好听多了,音色也成熟不少。“卫生间”三个字被你念得充满家的感觉,“怎么走”又将人带到无限的想像之中。你动嘴的神态很典雅,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憋尿的猴急样。
服务生手指朝我左手处点去,那儿就是你的目的地,不容分说,你一撒腿就朝指定的方向奔去,从背影看,像极了杨小四——他在上厕所之前都是疯跑,这点你俩有共同之处。我撇脸的刹那一定被毕小剑逮着了,他手指轻敲着红木桌台,一脸坏意的盯着我,突然,我的下腹有一股暖流迫不及待想奔涌出来,毕小剑敲得越紧,我越难以撑住,双腿止不住提起来,跟着你一起去了卫生间。
你一定是蹲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大呼“爽、舒服”,我小解结束后在门口蹲了好几分钟也不见你出来,你这一憋,容量一定不可小觑。我洗好手吹干水又倚在玻璃镜前掏出一支烟点上含在嘴里,刚冒烟,你走出来。你推门的动作很轻柔也很娴熟,一点儿没蹭着我头皮的意思,大厅里放着轻松音乐,门被推开没发出一点儿声响。我拦住你,你从旁窜开,我又拦住,你朝反向窜开,咱俩好象是在玩老鹰捉小鸡。
我说:“我是鬼怪?用得着这么怕我?”
你举起手,无可奈何地问我:“能让我洗个手吗?”
洗手的权利我不能剥夺,洗完手我只好剥夺你急切想返回的权利,我不过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毕小剑知道咱俩在这儿,他不急着等你回去,来之前,他一定做好心理预测,你上个卫生间至少得个把小时。
“这几年你变化挺大。”
我不过这么一说,你就扑闪了眼睛,一种液体快要跳出来,我惊慌失措,大感不解,刚刚才解决了液体,现在怎么又转移方向了呢?
我说:“你不想跟我说话没关系,现在摆明了毕小剑夺人所爱,我会提出不同意见。”
你朝座位上望了望,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情愿的。”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但我可以表达我的想法,我要将你据为己有,丢过的东西重新拥有绝对是意外之喜。”
“你有这个本事吗?”
你看,今晚上你在这么好的气氛下刺激打击我,明显低估我这几年的经历,真不给面子。
我俩按原先位置重新坐好,你刚才有些愠怒的神情很快平静下来,但耳朵附近有微红的印迹。它的周围过于白皙,我想起曾亲吻它像亲吻干净的猪耳朵——我已好久没尝过猪耳朵是咸是淡了。毕小剑在闭目养眼,手指依旧敲击着桌面,它敲得再快也与我无关,与你也无关——咱俩都可以放松了,剩下毕小剑去一趟卫生间,我们就可以来论证一次“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的确切结论。
我口渴了,一大杯发烫的咖啡我一仰而尽,你瞄都不瞄我一眼。从另一只装开水的杯子里,我窥出你嘴唇因小解的缘故而显现得红润饱满,那一场卫生间的活动让咱俩脱胎换骨,身轻如燕。毕小剑急躁不安,他越来越有上卫生间的冲动。
毕小剑终于去了,去得毫不留恋,去得毅然决然。我伸出手按在你手上——占便宜不是我的特长,我只是热心赶走你手背上一只蛾子,它不像蚊子也不像苍蝇。可你缩回了手,电闪雷鸣的速度也不过如此,区别在于,咱俩手掌之间尚未擦出火花。看来,你并不讨厌我,没让我拿开,也没说一句恶心我的话。你转过头去,样子像是懒得看我,但我心里认为你心里一定“怦怦”直跳,如果不是生怕毕小剑撞见,你抽手的速度绝不会如此之快。
幸好,你抽手的速度如此之快,毕小剑上厕所的速度绝不在你抽手的速度之下,我甚至怀疑他逗我们玩儿——去了厕所就旋即回来捉奸,可惜他落空了。你跟他一定共处了不少时间,挺了解他的,知道他上个厕所不需要花三分钟,看来,我还是过于年轻,过于幼稚和冲动了。比我大两岁,你果然不同凡响,今后你主外我主内,干些家务事我心甘情愿。
我们三个按照事先顺序重新坐好,毕小剑这时红光满面,我有理由确定,他上完卫生间前列腺一定舒坦多了。
他说:“刘天天,考虑的怎么样了,整晚可都在等你呢,我现急需人才,我们的合作一定是锦上添花。”
照以前,我不可能跟毕小人谈什么合作,现在你掺和其中我得认真考虑,当然,我已经考虑了整晚,回忆了整晚,现在基本上可以给他一个答复了。
“行啊,最近没找着工作,没饭吃,去你那混口饭吧。”
毕小剑伸出手跟我握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比他眼珠子还大,黄灿灿的光照着我的眼睛,我把手递过去让他得逞。
毕小剑说:“欢迎你的加盟,月薪两千加绩效奖金。”
我很不争气的手在毕小剑手里抖了一下,这是乍听月薪后的正常反应——这工资是我以前打工累死累活挣到的两倍,我颤抖一下表达我的惊异也不为过。
我向他抱以微笑,镇定自若的回答:“非常感谢,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引狼入室。这四个字适合毕小剑,他脑袋笨得可以,即便我曾经跟安琪多么多么轰轰烈烈,也不能排除对老情人再度施手的可能性,这回,毕小剑把我这匹饿得不行的狼牵进了他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