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大会上,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母女俩还是当年负债累累的孤儿寡女。
大伯与大伯母指着满桌的酒菜,一脸施舍说∶
「你们娘俩这几年没吃过肉吧?多吃点,反正吃不完我们也是喂狗。」
堂姐接话∶「哎,死了丈夫,没了亲爹,肯定过得比狗还惨啊。」
我朝妈淡淡一笑,叫来自家的经理,「把这里所有的肉每样来两份,我们没吃过肉。」
嘿嘿,今天又是赚得盆满钵满的一天。
1、
我跟老妈正在法国度假,
我爸留下的老人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十几年从未联系过的奶奶打来的,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母女俩务必参加月末的家族大会。
「月梅啊,二十年了,你们母女俩就别再死要面子躲着大家了吧!过得不好没有什么丢脸的,家人一场,我们很想你们,回来吧。」
我心里冷笑。
等了这么久,终于记起我们母女俩的存在了。
只是,想我们?
呵,只怕是想看我们母女俩的笑话吧。
我妈拿不定主意∶「穗穗,我们去不去?」
「去,必须得去,」我勾唇,「家族团结,怎么着都要送一份大礼。」
老爸去世之后,因为那件事,我们母女俩和家族断绝了来往。
恐怕到了现在,他们都还以为我们母女俩过着四处躲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2、
乘坐私人飞机,我和老妈很快飞回了国内。
30号,阴雨绵绵,寒气萧瑟。
我坐在梳妆镜前梳头。
老妈抱着一堆订制的华贵礼服走过来。
「穗穗,穿哪件?」
我走过去抱住她,狡黠一笑。
「妈,都不穿,我们穿这两套。」
我拿出跟女佣借来的两套陈旧缝补工衣。
我妈疑惑,「穿这两套过去,恐怕……那帮人会笑话我们啊。」
我笑而不语。
这叫,先抑后扬。
看着表上的时间,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我才挽着老妈悠悠前往富佬香亲会所。
走进最豪华的包间,原本热闹的包间骤然安静下来,纷纷放下碗筷,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我们。
有疑惑的,有鄙夷的,有嫌弃的,有嘲讽的,有冷漠的…
一如当年,我跟老妈被赶出家门的雨夜。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在场的人,嗯,都到齐了。
呵,就是这帮人傻盯了这么久,还认不出我们母女俩。
大伯母率先站起来,一双眼提溜上下打量着我们。
「是月梅和穗穗吧?」
我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
大伯母热情的招呼。
「诶呦,这二十年没见,我们……差点认不出来了,等了这么久,怕你们娘俩不来了呢。」
「这是大地方,你们俩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这里吧,哎,母女俩都冒汗了。」
是啊,我的工作室就在对面,我们母女俩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将三分钟的路程走出了十分钟,那可不得冒虚汗。
我耸耸肩不辩驳,牵着我妈落座。
3、
「妈,这两个人好脏,能不能让她们站着吃饭啊!」刘金一脚踢开我们椅子,随后目中无人翘腿吃饭。
刘金是大伯家唯一的男孩,全家人将他捧在手心,他蛮横无理,贪色嗜赌玩,父亲去世后,他可没少欺辱我们母女俩。
所以,即便此刻刘金在宴会上做出这么无礼粗鲁的行径,也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一如既往。
我拉着我妈站到一边,毫无波动道∶「堂哥,你一点没变啊,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来。」
呵,一如既往的不入流,一股子流氓气息。
大伯母打圆场,「穗穗,月梅,你们别生气,金宝还是孩子,口无遮拦,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孩子?
我记得,刘金也有三十四岁了吧,怕不是要当老巨婴。
「行了月梅,你们迟到已经很失礼了,现在还跟一个小孩过不去,快别丢脸了。」
说话的,是我的奶奶。
她穿了一身红棉袄,带一顶黑帽子,一副红色老花镜,尖酸刻薄的气质倾泻而出。
有个穿着白裙子,学生头的文气女人起身∶「是啊,穗妹妹,月梅舅母,家族的,还是大气些,别扫家族颜面。」
我认出来了,是堂姐刘倩,她最喜欢向别人显摆她的明理懂事,而且她嘴皮子很厉害,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她经常跟班里同学黑我,「没爸的孩子,最野最烂,是坏学生。」
背地里也总向奶奶造谣言,「月梅舅母不守妇道,跟其他大叔叔搂搂抱抱。」
大伯「啪」的放下碗筷,阴沉瞪过来。
「行了,月梅,一把年纪了还不分轻重,赶紧坐下!」
所有人一脸看戏的瞧过来,仿佛我们母女俩干了十恶不赦的大事。
呵,明明我们都还没说什么,他们就理所应当的给我们扣罪。
我装作自卑的样子上前∶「奶奶,是我们的错。」
众人见状,露出胜利得意的神情,在他们眼中,我们母女俩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任人欺负。
奶奶大手一挥,让我们坐下,却在看到我们身上穿的衣服时,捂鼻蹙眉。
声音可见嫌弃,「啊哟,你们怎么穿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衣服来聚会,去去、远一点坐。」
有人嗤笑∶「妈,理解一下嘛,毕竟她们过得不容易,像样的衣服当然没有了。」
4、
闻言,全场一阵哄笑。
他们笑,我们母女俩也笑。
「穗穗,你跟月梅坐过来吧,好久不见了,我们可以聊聊天。」
二伯母站起来引我们入座,她还特地讨好拉开椅子。其他人见了,鄙夷的冷哼,有人嘟囔二伯母是狗腿子。
我疑惑,二伯母以前可没少落井下石,但看到她身旁的人时,我心中了然。
哦,原来是堂哥……刘文,他几天前去我的分公司求职被拒了。
刚坐下,屁股还没热呢,大伯母就凑近道∶
「月梅,你们母女俩现在逃到哪里去了?还是没地方住啊。」
不知道谁接了一句,「这还用问吗?负债累累,肯定要四处逃窜啊,吃饱还是一个问题,更别提住房了。」
堂姐刘倩抿嘴笑,偏过头一脸同情的斜视我,「穗穗妹妹,你们是不是还住在桥底下?」
我觉得好笑,竟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过来,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掩盖似的捂住鼻子,生生憋回笑意。
我跟老妈确实四处逃窜。
国内几套房子,国外几也有几套房子,犯难要住在哪里,索性就每个月轮换着住。
更多时候我们是住在浙江的海景房。
我摁住老妈的手,言简意赅∶「是啊。」
几人不加掩饰的笑了起来。
「穗穗,几年不见了,说话还是这么怯懦小声啊?」
我闻声看去,对面的男人相貌英俊,留着狼尾,浑身透出一股痞子。
我眯眼。
他是我的初恋∶秦斩。
5、
秦斩是校长的儿子,母亲从商,家庭条件十分优渥。
而秦斩本身也很优秀,不仅长得帅学习成绩优秀,还会赛车绘画等各种技能,是学校女生的男神。
我跟秦斩是同桌,也喜欢他,但因为自卑不敢表露。
只能偷偷给男神送早餐,帮他扫地,写作业、亲手织围巾……
后来,是秦斩追的我,然而交往不到三天秦斩就跟我分手了,他转身跟堂姐刘倩交往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秦斩很早就跟堂妹刘琪在一起了,刘琪闹脾气,放狠话让秦斩来追我,以此检测秦斩的真心。
我其实只是这对男女的恋爱play一环,在我春心懵懂时,秦斩与刘琪不知道开了多少次房。
而堂妹刘琪特意在我老爸去世,追债人跑来学校找我麻烦那天告诉我。
那一天落魄绝望的样子让她无比痛快。
如今再见这对男女,我早就没有了当年那股愤恨不平。
我看着刘琪怀里的婴儿,惊讶道∶「你们结婚了?恭喜,孩子都这么大了。」
「穗妹妹,你不知道,这是二胎,虽然这俩人没领结婚证,但孩子生得猛!」
刘琪面色一僵,但又恢复成温婉贤淑的样子,埋在秦斩怀里一脸甜蜜。
我明白了,刘琪今年应该21岁,小秦斩7岁,本该是花样年华,孩子却半大不小了,看来他们当初安全措施做不到位。
「穗穗,你呢?有三四个孩子了吧?」
大伯母探头探脑问出炸裂的问题。
我妈气得要跳起来,我摁住了她。
呵,三四个孩子?
我27岁,经营着几家公司。
这么说来,确实是有三四个孩子。
堂姐刘倩笑了笑∶「妈,你这个问题明显不对头,穗穗去工地打工,急着还债呢。他们家这种情况,怕是没人愿意娶她当儿媳。」
「这年头讲究门当户对,家里没背景,只能当剩女了。」
在座的人都点头称是,看我们母女俩的眼神越发鄙夷嘲讽。
就这么会功夫,他们就已经断定我们母女俩还是当年四处躲债,穷困潦倒的孤儿寡女。
这更加衬托出他们的成功,满足了他们心里的成就感——看吧,我虽然过得不咋滴,但是还有人比我惨,那我就开心了。
6、
大伯母给每个人倒酒,到我妈的时候特意换了一个大碗。
「月梅啊,好久不见了,别扫兴啊,喝一个。」
所有人一脸期待的看好戏。
我眼神一凛。
这帮人心知肚明我妈一喝酒就会发疯,却还恶毒刁难。
我挡住了大伯母强行喂老妈的举动。
「大伯母,医生交代过,我妈不能沾酒,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我妈几分钟前刚吃过药。」
「穗穗,你这就是扫兴了啊,喝一杯又不会死,医生的话全有用吗?屁用,你这是迷信!」大伯不满的瞪我。
堂哥刘金趾高气扬道∶「大人说话,轮到你插嘴了吗?小丫头片子的。」
其他人见状,开始指责我不懂事。
我不苟言笑,从兜里掏出一片心肌药丸,一盒胶囊,数量足够的分给每个人。
「好吧,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吃药,再喝酒。」
早料到这般人会出这招,所以专门上网买了这些二手药,而且好像快过期了。
有个暖糯的声音响起∶
「穗穗姐姐,药跟酒一起入肚,会死翘翘的,老师上课讲过。」
在场的人一听,脸色难看至极,尤其是大伯母一家,表情跟吃了狗屎一样。
二伯母当和事佬,掀了过去。
我撇了撇嘴,遗憾的摁灭手机界面——是否拨打120。
就在这时,一个眼生的服务生推着一个小车过来,上面全是玫瑰花,还有亮闪闪的钻石水晶鞋。
他大声问∶「请问谁是刘穗穗女士?隔壁包间有位先生送给您的。」
俗套的礼物,我眉心一跳,是他。周一民,追了我三年的官二代。当年我送外卖时,救下了飙车出车祸的他,自此他跟着了魔要以身相许。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知道我回国,还追到了这里。
包间内议论纷纷。
「卧槽,钻石水晶鞋!哪个灰姑娘被王老五看上了?」
不知有谁说,「刘穗穗?那不是……咦,穗穗,你学名好像叫刘穗穗吧?」
我向服务生招手,「是我。」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看向我。
堂姐刘倩却像被谁踩中了尾巴,回头狠狠瞪我∶
「穗穗,这是城里,不是乡下,管好嘴巴,不要瞎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