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玱收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脚下是鼻青脸肿的唐姨娘。
她很久之前就想好好和唐姨娘亲切交流一顿了，今日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她轻慢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拿起小油灯，开了门。
唐姨娘腮帮子肿着，说话断断续续，“野……野种……主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刚转好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翳，她眯着眼，又在唐姨娘的小腹上踹了一脚。
唐姨娘身子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狂笑，她闭上眼，一颗泪从眼角滑下，“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等……着你，做，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会在地狱里等着这个野种。
那一瞬间，芜玱浑身战栗，心中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大。
很快，她轻蔑笑了一下，“我连活人都不怕，会怕你一个鬼？”
将门重重合上，撞上沈黎鹤担忧的双眼，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我问完了，她该怎么处置就处置吧。”
沈黎鹤抬手，捂住她的眼，“想哭就哭，没人会看到的。”
芜玱将他手拽下来，若无其事地笑，“我为什么要哭？该哭的是唐姨娘，她都被我打成猪头了。”眼前却一点点变得模糊，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沈黎鹤拥住她，她的脸紧贴着男人的胸膛。
她埋怨道：“你，你干嘛非要和我说这个啊？”
她本来是不想哭的，可沈黎鹤这样一说，她就忍不住了。
这几个月以来的种种重复在她脑中交织，初到异世的惶恐，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委屈，险些丢了性命的恐惧，以及潜伏在暗中的危险……她怎么能不怕？
她再坚强，也只是个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孤儿院的日子虽然不大好过，却也没有生命危险，同事同学之间竞争的小打小闹也对不大可怕。
哪像现在，处处有人想害她，好不容易解决了最爱蹦跶的敌人，光明就在前方，这才发现那只是一场海市蜃楼，自己发现头上吊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刀。
她心脏再坚韧，此时也有些绷不住了。
沈黎鹤轻拍她的后背，“是我不对。”声音像是羽毛一般轻柔。
“我没有哭。”芜玱又道。
沈黎鹤附和，“嗯，你没有哭，只是沙子进眼睛了。”
芜玱在她怀里小声啜泣，泪水将那块衣服浸湿，一片冰凉。
沈黎鹤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给她一点安慰。
最爱说话的仲七郎望着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他敢打赌，如果他敢在这个时候打岔，小公子能把他的骨头给拆了。因着沈黎鹤知道了他的秘密，仲七郎比之前还更要忌惮他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芜玱的眼泪才止住。
她眼皮肿的厉害，连睁开都困难，沈黎鹤拦腰将她抱起，大步离开密室，出了书房，守在门口的顾六见他抱着人出来，神情有些惊吓，这是一向守身如玉的主子吗？就是做戏，主子也没对女子这样亲近过，连衣袖都不愿意让人拉。
“这就是……”
“闭嘴！”沈黎鹤冷斥道。
顾六默默在心里补上了后半句话，“传说中的钟五小姐？”不过现在不该这样叫了，她不姓钟，也不是五小姐，要不以后直接叫夫人？早从顾七那里听说过主子对她多有看重，十分爱护，从前只觉这话夸张，今日一看，这分明是柔情万种啊。
芜玱听到了外界的声音，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却任性地不想回答，只是闭着眼睛紧紧抱住沈黎鹤的脖子。
沈黎鹤将她放到了床上，让人点了香，又坐到床边轻轻拍她的头发，“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音色冷冽，语气却十分温柔，带着哄骗的意味。
在安神香和声音的双重攻势下，芜玱渐渐阖上了眼，睡梦之中，她眉头依旧紧紧皱着，似乎极不安稳，沈黎鹤伸手抚过她的额头，想要将其展平，却没有一点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在芜玱颊边落下轻轻一吻，转身离去。
沈黎鹤进了那间密室，浑身戾气骇人，“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唐姨娘瑟瑟发抖，“什么都没说。”
沈黎鹤冷笑，“你觉得我是傻子？”
唐姨娘喊冤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睁开眼，那野种就站在我眼前了，然后就开始打我，你瞧瞧她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沈公子，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你背后的人是谁？”
唐姨娘盯着地面，“什么背后的人？我听不懂，是不是那个野种和你编排什么了？那种野种说出来的话能相信吗？”
话刚说完，她突然感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衣服里，那冰凉黏腻的生物顺着她的肌肤不断向上爬，最后探出一个头来，她下意识往那边看去，与一双兽瞳对上。
“啊——”唐姨娘失声尖叫。
沈黎鹤笑容冰冷，“我很不喜欢你说话的语气。”
毒蛇吞吐着信子，险些碰到唐姨娘的脸颊，唐姨娘抖如筛糠，但凡是女人，便没有不怕这种东西的。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是小姐，不是野种！”
沈黎鹤脸色未有半分缓和，“你刚才说的主子是谁？”刚才门开了，他也听到了那两句咒骂的话。
唐姨娘花容失色，却不敢松口，她道：“没有什么主子，那野种……不是不是，五小姐非要这么说，我就顺着她的话说了，我要是背后有人，还能去做姨娘吗？”
她说的话，沈黎鹤半分都不信。
“呵，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随手在唐姨娘身上划了个口子，蛊虫闻到血味，欢快地扭动，钻进人体内，便消失不见了。
沈黎鹤又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唐姨娘目光呆滞，将她清醒后二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沈黎鹤皱眉，中了话蛊的人绝不会说慌，这唐姨娘说的的确是真，可两个人真只说了这么点？
安安……
他拧起眉头，望向唐姨娘的眼神十分嫌恶，“是谁让你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