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没学好,找歪理倒是一套套的。”
“与楚氏这个贱人还真是一模一样。”
她好好说话,这人却动不动就贱人贱人的,搞人身攻击。
芜玱有些恼火,语带讥诮,“古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我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功夫学这些?”
这是暗讽他前十几年来对她不用心了?
钟老爷冷嗤道:“我留着你这野种一条小命已经不错……”话刚说出口,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将更多恶毒的话咽了回去。
但野种二字已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谁会骂自己的孩子是野种?所谓野种,通常都是……
钟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子,敛住惊讶,怀疑这是真事还是只是钟老爷的一时气话。
安夫人眼神微闪,心中冷笑,果真是如此,她早就有这等猜测。
老爷薄情不假,感情永远多余利用不假,却从未无缘无故对子女过于苛待过,只除了芜玱,还暗自吩咐过人去欺压她们。
这样的态度,哪像是对亲人,更像是对仇人。
她细细审视着芜玱的五官,忽略她脸上那恐怖的胎记,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这都是一张很美的脸,用惊心动魄形容也不为过。
但却不像是钟老爷。
由于钟老爷好色,他自己长相也不错,钟家的孩子生的都是不错,都或多或少继承了钟老爷的一些特征,或是眼睛鼻子,或是嘴唇,只有芜玱,整张脸与钟老爷没有一点相似。
钟老爷自知失言,轻咳一声,“没话说了,便赶紧给我滚!”
明显是不想继续提,安夫人却不想放过。
她非要借着这个由头,揭开些什么埋在水面之下的东西。
视线在芜玱与男人身上转来转去,她神情略微错愕,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芜儿怎么与这男人生的有些相似……”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抿了抿唇,假装无事发生,“八成是我看错了。”
话一出口便是覆水难收。
她这话实在是没头没尾,可在此语境之下,便引人深思。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芜玱与男人,面带惊惧。
芜玱真的与那男人长的相像吗?其实并不。
准确地说,他们没有半分相似。
男人是内双,眼睛狭长,芜玱是明显的外双,眼皮形状像是桃花,男人是驼峰鼻,芜玱鼻梁挺直……
但人天性如此,一旦先入为主,看什么都会往那方面去想。
安夫人此言一出,众人便抑制不住地往那方面去想。
这眼睛,睫毛都很长很翘,一看就是有关系,鼻子都这样高,嘴巴都是薄唇……即便真的没有一点相似,仅凭两人都是两只眼一个鼻子一张嘴,也能硬生生安插上血缘关系。
半晌都无人说话。
安夫人隐晦地捏了一把贴身侍女文梨的腰。
文梨愣了一下,心领神会,诧异道:“难不成小姐不是……”
安夫人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掌自己的嘴!”
文梨便伸出手抽自己的嘴巴,“奴婢失言。”她出手很有分寸,听着响,但三四个巴掌,脸只是微红,连个巴掌印都没有。
她一出口,便在众人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同样的想法出现在众人心中。
这钟五小姐,难不成不是老爷的女儿,是这男人的野种!
见过大风大浪的钟老夫人脸上此时也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她没有被安夫人的话迷惑,仔细审视,芜玱与这男人不像,但更关键的是,她更不像是钟家人。
钟老爷目光游移,倏尔脸色铁青,“贱人”二字便脱口而出。
这男人该不会便是这野种的亲爹吧!
这对贱人十几年前摆了他一道,让他白白养了母女二人十几年,如今又想远走高飞,想得美!
钟老爷将楚姨娘带回来是十三年前的事情。
那时钟老爷外出行商,阴差阳错从土匪手中救下了楚姨娘。那时,她身边就有个刚出生的婴孩。
楚姨娘无处可去,打听了他的去处,便借口顺路回老家去,她假称孩子的爹早就死了,此次是要回老家去。
楚姨娘面容秀美,钟老爷又是好色之人,言语之间多有试探,确认楚姨娘孤儿寡母没有依仗,亲戚也都早就去了,只是在京中待不下去,便回老家宅子住着。
楚姨娘本是冰雪聪慧,钟老爷又是态度轻慢,不怎样掩饰心思,思考良久:将军夫人雨夜托孤,不知所踪,幕后之人并不想要放过她们,挨家挨户的询问,便是侥幸躲过了搜捕,沿途多有土匪,她身上又没多少值钱物件,能不能养活小主子更是未知数。
倒不如跟着这钟老爷,日后也有倚仗。
思来想去,决定顺手推舟,一夜欢好,钟老爷对她更是照拂。
随着路途奔波,楚姨娘越来越心焦如焚。
她逐渐摸透了钟老爷的意思:他根本不想负责,只是路上孤寂,找个乐子罢了。他们只是一场露水姻缘。
若说楚姨娘对钟老爷生了真感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始终记得钟老爷孟浪,始终守着一颗真心不肯轻易交出去。
她想要的只是钟老爷的庇护。
她意外发现钟老爷一个大秘密,正琢磨着以此威胁钟老爷,恰逢路上遇到钟老爷熟人,熟人见她二人神态亲昵,楚姨娘心生一计,故意让他以为芜玱是钟老爷的女儿。
待到钟老爷知道的时候,整个钟家乃至阜城的富贵人家都知他旅途寂寞,找了美人相随,还搞出了人命。
钟老爷怎么办?他最是好面子,总不能说他是被一个女人给算计了,那他不就成了笑柄吗?再加楚姨娘泪水涟涟,十分惹人怜惜,他便捏着鼻子认了。
回了阜城,他另有新欢旧爱,对楚姨娘十分冷淡,对那孩子耿耿于怀,不想白养了别人的孩子,便想找个由头除去。
楚姨娘将人看得十分严,发现他的意图,情急之下道破他一个秘密,又说一旦她们出了事,整个阜城都会知晓,钟老爷的一生也全都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