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一会儿话，楚姨娘和青禾便先离开了。
芜玱闭上眼，脑中是那片河水。
曾经，她最好的朋友当着她的面翻过天桥的围栏跳了下去，跳入冰冷的河水之中，那也是一个夜晚，乌云遮住了月亮，几颗黯淡的星子闪烁，芜玱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在水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个人，连一片衣角都没有。
警察找到尸体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
熟悉的脸变得肿胀，那个偶尔叽叽喳喳，偶尔装酷的人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叫她一声小五了。
直至很久之后，那一晚依旧是她的梦魇。
梦醒时分，才发觉身上出了一片冷汗。
她花了两年，看过心理医生，才将这件事情埋到了心底，不再时常想起，可看到有人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即使换了一具身体，身体的反应依旧比脑子更快。
幸好，这次她没有失误。
刚醒来，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醒后，喝了苦味冲天的药，楚姨娘又端来一碗参汤，亲自舀上一勺给她喝，“老夫人很是担心你，听说你醒了，赶紧让人送了参汤过来，让你好好补补身子。”
喷香的味道往芜玱鼻子里窜，浑噩的脑子瞬间清明。她握住楚姨娘的手腕，“姨娘，你说参汤是谁送来的？”
楚姨娘答道：“老夫人啊。”
芜玱问：“姨娘，你确认，是老夫人院中的人亲自交给你的吗？”
“我没见到，是院中的丽萍端过来的，”楚姨娘就是再傻，也知道芜玱的用意了，视线放在参汤上，“你是说，它有问题？”
芜玱叹了一口气，“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她没想到，当初她精心挑选的人，还是混入了漏网之鱼。
楚姨娘将参汤重重地放到桌上，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着探究，“芜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她突然想起，芜儿莫名其妙地开始自己买菜做饭，那时府中不给他们送饭，楚姨娘也没深究，可后来府中不敢怠慢他们，芜儿依然自己做，给的理由是府中大厨做的饭味道太差，楚姨娘竟然也没起疑。
可结合这碗莫名其妙的参汤，楚姨娘不可能再傻下去了。
芜玱垂着眼，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一白皙透亮，一苍老生了冻疮染了色斑。
楚姨娘不是脆弱的人，不然也不能在众人鄙视之下，把原主养得这么大，以前是她想差了，她不可能面面俱到，将姨娘护得严严实实。
芜玱开口，嗓子有些哑，“常人都认为大病之后需要滋补，但身体不好，强行滋补反倒使身体亏损，祖母卧病在床几年，这个道理她不应该不知道。”
“这个时候，她怎么会给我送参汤？”
如若老夫人真要给自己补身体，她会直接送根人参过来。
老夫人自然不会想着害自家芜儿的，楚姨娘面上惊恐，“可，不是老夫人送的，还会有谁？”
芜玱抛了一个问题，“姨娘可否记得以前每三日一次的鸡汤？”
楚姨娘点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那是唯一给她们补充营养的食物，是再捱过三日的希望。
她们三人，只有一碗鸡汤，楚姨娘舍不得喝，青禾也不舍得，每次只喝上一小口尝鲜，剩下的都留给芜玱补身体。
“那鸡汤也有问题？”
芜玱点头，“姨娘难道不好奇吗？明明我们经常饿肚子，你和青禾瘦得没有肉，我却像吹了气球一样圆了起来，如果是那鸡汤的原因，那滋补效果未免太好了一些。”
她道：“那鸡汤里有东西，前段时间我喝的药便是排毒的，排过毒，我自然也瘦下来了。”
楚姨娘脸色晦暗不明，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在她心中，钟府其他不说，但最起码给了她们三人一个避风港，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是安全的。
可她现在才发现，这个庇护所其实并不安全。
那鸡汤现在喝着只是变胖，可是某一天呢，毒素累积起来，是不是直接要了芜儿的命？
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害了她的芜儿，是她，亲手把鸡汤一勺勺喂给了芜儿，无意之中，她差点成了加害芜儿的帮凶，不，她已经成为帮凶了，假如没有那一场劫难，没有神仙指引，芜儿可能早就……
屋外阳光灿烂，屋内的楚姨娘冷得发抖，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颤颤巍巍，一时之间，看着比芜玱这个真正的病号还像病号。
好半晌，她才发出了声音，“芜儿，是谁？是哪个*干的？”
她们不争不抢，安于一隅，受尽欺辱也只是忍气吞声，可依然有人想着加害她们。
可她们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害芜儿呢？一个念头出现在楚姨娘脑中，她浑身战栗，喃喃道：“是他们，是害了将军和夫人的手，她们不肯放过你，不肯放过我们……”
“不行，”楚姨娘咬牙，“芜儿，我们不能再在府中了，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这就是芜玱不想告诉她的原因，担忧她成为惊弓之鸟。
芜玱拉住她的手，“姨娘，你冷静一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
之前的状况此时完全反了过来，芜玱脑中十分冷静，“其他不论，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但大致也有个猜测，假若我们离开钟府，那些人不会跟上我们吗？到时他们便真真正正在暗处了。”
“那怎么办？”楚姨娘望着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芜玱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姨娘，你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对了，你这几日盯着丽萍，看她和谁走得太近，她背后的人就该是想害我们的人，姨娘，你要小心着些，切莫打草惊蛇了。”
楚姨娘点了点头，眼中还有些后怕。
芜玱心中其实隐隐有个猜测，矛头直指唐姨娘。
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的恶意都十分大，而且，这种恶意来得莫名其妙，以前她和楚姨娘在府中并无存在感，她就想尽办法折腾她们，后来表现得更是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