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表忠心道:“我这次说得千真万确,若是所言有假,我,我儿子一辈子都考不上秀才。”
心道,小儿子,爹对不起你啊,不过爹说得全是真话,这报应怎么也落不到你身上去。
芜玱大约知道他家中情况,闻言便对他的话信了五成。
她总觉得唐姨娘使唤不动管家,真要说起来,这管家的身份比她一个姨娘还要高呢,若是真看钱,便觉得牵强了。她方才也就是那样一说,谁知还真是另有隐情。
安夫人,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以她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倒也不奇怪,心中冷笑一声,不愧是母女俩,对付人的手段都是直接冲着清白去,一样下作。
管家说完见她不说话,心里打起了鼓,怕她不信,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原来他早就是安夫人的人了。
当年他儿子犯了事,是安夫人托人捞出来的,管家念她这份情,再加上她出手大方,便替她做些事情,伤天害理的事也不只是做了一两回,只是夫人手段好,别人只全当是意外。
这次的事情,也是唐姨娘先来找了他,管家不敢做主,便先寻了安夫人,等安夫人同意了,这才接了下来。
闻言,芜玱沉吟片刻,这安夫人的手段的确是巧妙,恐怕就连唐姨娘都不知道这件事安夫人也掺上了一脚。
管家忐忑道:“五小姐,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了,那这出去的事……”
是他对不起夫人,可这么多年他做了那么些折寿的事也足以偿还恩情了。
芜玱很好说话,望向沈黎鹤,“阿黎,把他送到官府里去吧。”
管家大惊,“小姐,您……您刚才说只要我说了实话,便把我放出去……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芜玱偏了下头,一点都不心虚道:“我哪里说话不算数了?我可没说那个放字,送到官府里去,不就是从这出去了?”她可一句假话都没有说呢。
这人险些害了姨娘是既成的事实,难不成以为交代清楚事实便能脱身?做梦也是讲个基本法的。
管家面色灰败,知道自己是落了圈套,不甘心道:“小姐,您不能这样做啊,我要是被治了罪,我儿子孙子以后怎么能抬得起头?您这是要逼死他们啊。”
“逼死他们的不是她,是你。”沈黎鹤声音冷冽,眼眸深沉,“顾七,把人送到官府里去,好好招呼着。”
如果不是当日他多了个心思回去看上一眼,那安安就沉在那片水里了。
他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送进官府里去倒是便宜他了,罢了,就算是把人送到官府里去,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人不好过。
芜玱默不作声,沈黎鹤的话便是她想要说的,现在想起子孙后辈名声不好听了,怎么,你子孙是人需要尊严,我和姨娘就活该去死吗?
顾七沉默地将管家拎了起来,直接点了穴道,省得他嘟囔求饶。
仲七郎好不容易才将嘴里的布给吐出来,赶紧嚎叫道:“别忘了我呀,把我也送到官府里去好好招呼着吧,顾七哥,顾七郎,七哥,顾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顾七身形一僵,险些跌倒,不敢再多待,匆匆走了。
沈黎鹤也不理他,“药差不多煎好了,我们该走了。”
他这一说,芜玱就不想上去了,哪怕是坐这和仲七郎唠嗑,也比喝那让*都发苦的药好吧,一想到那药味,她赶紧那苦劲又上来了,下意识皱紧了眉,“我觉得这事还有许多疑点,我再问问仲七郎。”
仲七郎眼睛都发亮,“对,这事我得好好和你说说,我还能告诉你点其他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知道的东西可不少。”
把这小姑奶奶哄好了,他还愁出不去?
沈黎鹤轻笑,“药凉了更苦。”
仲七郎是个不老实的,他可不想两人单独说话。
更苦……芜玱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也没什么问的了,赶紧回去吧,今天都耽误你一天时间了,你早些歇息。”
她可没有怕苦,她一个给人开药的大夫怎么会怕苦呢!
说着,她便扭头走了一两步。
沈黎鹤失笑,瞥了一眼那油灯,心满意足地跟上芜玱的脚步,还没满意两秒,芜玱看了一眼他空空的手,嗔道:“你是不是又把油灯忘啦,唉,丢三落四的。”小跑着回去提上一盏油灯。
沈黎鹤瞥了一眼仲七郎,不动声色道:“这里是不是太暗了。”
仲七郎陡然明白了什么,心中哼了一声,他才不呢,这小公子是个只让马跑又不给喂草的。
芜玱回头,“是暗了点,所以我们赶紧走吧。”
沈黎鹤意味深长地瞥了仲七郎一眼,没再说什么,伸手道:“我拿着油灯吧。”
“我拿着也是一样的。”虽然这样说着,芜玱还是递给了他。
这就走了?“小公子?小姑奶奶?”仲七郎试探性地又叫了两声,自然没人搭理,看着他们的背影撇了撇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这一对,还真是铁石心肠的。
他当初怎么就被那五百两银子蒙了心呢?
他往密室看了看……
油灯尽心尽责地散发着暖黄色的光,照亮了一方小天地,浑然不知捧着它的这个人类正筹谋着把它摔了。
芜玱好奇问:“你这府上怎么还有这种地方?”
这宅子从前是个有疑心病的富商住着的,底下这小地下室是为了放金子银子,他来了后让人小改了一下。想杀他的人不少,得找个好地方让他们慢慢享受不是?
沈黎鹤默了半晌,焰火跃动,“我买这宅子就是因为这,你会不会觉得……”
话没说完,芜玱便打断了他,“好了,我就是随口一问,我什么都不觉得,我也不怕你。”
她眉眼柔和,黑如宝石的眼里只有他,似乎说的话全是出自真心实意一般,“你这么好,我怕你做什么呀。”
她也的确是真心,不掺半点假意,甚至还有些怜惜。
如果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傻子,谁又愿意满怀算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