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到这青楼来,她是得知消息,说父亲曾经的贴身侍女在此处。那是最后几个知道父亲母亲当年真相的人。
若非,她也不会到这里来。
但是这个沈阎绝对不是善茬。
于是,她找了一个理由,赶紧离开了此处。准备改日再来。
次日。
“殿下,人找到了。”楚幼月的贴身侍女附耳传达。
一双好看的眸子顿时精亮,楚幼月站起身来,作势便要去寻,却被门外突然传来的通报声拦住去路。
楚幼月人已到了门外,掌前太监先是恭敬行礼,随后才轻轻对着她的耳边通传道,“太子殿下,皇上有旨,请您御花园一叙。”
楚幼月蹙眉,她现在一心想快点见到父亲曾经的侍女,哪里还有在心思面见圣上,她问道,“公公,皇上可是有要紧的事?本宫今日身体抱恙,染了风寒,近日正是换季之时,若是传染于父皇,本宫难辞其咎。”
公公面色温和,再次行礼,“太子殿下宽厚孝顺,实乃我国之大幸。此时皇上正与沈丞相侍郎赏花论诗,依老奴看来,倒也是不打紧的。”
沈阎?
楚幼月眸色一深,直觉告诉她今日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既然皇上找她没啥正事,她便依着身体抱恙的借口,推脱过去。掌前太监原封不动将话传达与皇帝,顺带又夸赞太子殿下孝悌忠信,听的皇上甚是欣慰。反之一旁的沈阎,微觉异样。
另一边,楚幼月已经坐上马车,一路赶往皇城脚下的花满楼。
花满楼,坐落在皇城脚下最繁华的地段,每日歌舞升平,香氛扑满天。
这里的每一位客人,非富即贵,非常人玩乐的起。
楚幼月赶往的便是这里。
她乔装打扮,从皇城的小门偷偷出了城,城外有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见她出来,方从树林中窜出,接了她便一路赶往城内。马车虽急速却十分平稳的向花满楼行进着,
马车内,楚幼月一身素雅衣衫,长发束起,依旧是扮作男相。
虽是女子,但她幼时便以男相示人,又贵为太子殿下,气质自是非常人能比。
丰神俊朗,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楚幼月出来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女,此时也换了男衫,两个人加上一名车夫,很快入了城。
可恰巧近日有花灯节,街路琳琅满目摆满了摊位,行进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行人走在街面尚是停停顿顿,马车在其中更是寸步难行。
楚幼月心急,“我先去,你随后与我会合。”只留下一句话便从马车中一跃而起。
花灯节顾名花灯为主,所以街道内到处可看见各式各样的花灯,有大有小,有长有短,还有搭了台子杂技表演的。
此时,马车旁正有一座戏台子,旁边扎着高高的台柱,戏演着二郎神劈山救母。二郎神正要飞向高台柱时,忽然一阵惊呼从高台下传来,紧跟着阵阵掌声响起。
那饰演二郎神的角以为是在为他叫好,更加卖力演出,可所有人的目光却是齐齐看向另一侧。
“少爷,注意安全。”马车内的侍女匆匆掀开帘子,冲着高台之上的人影喊了一句,下一秒人已消失于高楼瓦砾之中。
“天人下凡啊。”
“真是好功夫,这是哪家公子,竟有这般本事。”
“平地直飞柱顶,我看呀搞不好真是仙人呢。”
戏台外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听的马车内的侍女连连叹了几口气,心里想着,“殿下呀殿下,您说的低调行事,莫要声张哪里去了,留我在这里如何是好呀。”
果然,她走了,众人有瞧见她从马车内出来的,反应过来后将马车围住了。
纷纷问其是哪家公子,姓甚名谁,可有婚配?
侍女一个头两个大,只要随便应付。
花满楼外,几位婀娜多姿的姑娘或摇扇或摆弄丝绢,可她们的神态都是一样的。
媚态,毫无保留的勾人眼神,不放过路过的每一位看似富裕的男人。
楚幼月这等绝品,她们自然不会放过,甚至在见到他后纷纷眼前一亮,提起裙摆走向她,作势便要将她推进门。
楚幼月去的便是花满楼,顺势走了进去。楼内,扑面而来浓重的胭脂味,两旁摆着八仙桌,桌面覆盖着色彩艳丽的锦缎,锦缎之上摆着时鲜水果,精致的酒壶酒杯。时不时有划拳娇嗔的声音传入楚幼月的耳朵,有几对还在嬉戏打闹,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美人,你在哪?快到我怀里来。”一名醉酒的中年男人脚步趔趄的突然闯入楚幼月的视线,下一刻便要向她扑来。
“来吧,美人。”
“哎哟,还害羞了。”
这人扑上去,楚幼月眉头一蹙,手中折扇微微一挡,男子便被岔开,他以为这是女人欲擒故纵故意与她戏耍,扭头作势又要扑向楚幼月,结果被楚幼月的扇面一怼,人直接向后仰倒在地。
楚幼月拍了拍刚才被油腻中年男碰到的衣袖,一脸不悦。
倒在地上的男人一把薅下遮挡眼睛的面纱,抬头一看,是个男人,顿时火冒三丈。
“你他丫的竟然挡老子的好事!”男人边起边骂,不知是否因为体型太圆厚,竟是起到一半又摔了下去,引得全场哄然大笑,唯有楚幼月一脸冷色。
这人脸上顿感无光,就要发作之时突然被一双手顿住,那是一双有些粗糙的女人手,她死死抱住男人,衣衫还有些凌乱,显然经历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儿。
“高老爷,您还没给奴家赏钱。”
她愁眉苦脸,看着既害怕对方又不肯撒手。
楚幼月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也不是她该管的。
“臭婊子,你看看你这张老蜡残黄的脸,老爷玩你是你的福气,还敢跟我要赏钱,去一边的。”他说着,一脚踹在女人的肚子上。
女人蜷缩着却是不肯放开男人,她的脸上逐渐涌上泪珠,哽咽着,“高老爷我只是一个下人,是您强迫我的呀,我知道我不年轻也无风情,可您应承了奴家,这钱可是救命钱呀。”
她越哭越大声,引的楼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部看向这里。
楚幼月本想趁乱寻父亲当面侍女,可就在她走了没多远时,后身那句刺耳的嗓音使她顿住了脚步。
“我收留你是让你给客人添堵的吗!今天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来人,给我拖到后院狠狠地打。”
楚幼月虽无好管闲事的心思,但却瞧不得旁人随意欺负女人,而这女人显然是被迫的,最终却还要被拳脚相加。
楚幼月看不下去了,她猛地一转身,一把钳制住已经拖住女子的肩膀,将他摔了出去。
“你是谁?竟然多管闲事。”老鸨一看势头不对,立刻躲到几名大汗身后,可姿态依旧嚣张跋扈。
楚幼月嘴角一凛,众人只觉周身顿时寒气逼人。
“管他什么人,给我打。”中年油腻男吃了瘪,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而他是花满楼的常客,老鸨也不敢得罪,楚幼月又是生客,于是矛头全指向楚幼月,很快几名壮汉便将她团团围住。
楚幼月先将地上的女人扶了起来,随后示意她退到一边,几名壮汉霎时冲向她。
楚幼月冷眸一眯,一脚踹开首当其冲向她扑来的大汉,又一拳打倒另外冲向她的男人。
几招下来,竟无人近的了她的身。
“好功夫呀。”
围观的看客中不觉传出几声赞叹。
这高老爷不光财大气粗,最关键的听闻他与当今丞相有私交,来往密切。虽然这花满楼里的客人都是来寻乐的,但也懂得分寸。平日见这高老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早已看不惯,却也不敢教训,这一出一下来,可谓引的众人暗暗叫好。
这位高老爷眼瞧苗头不对,果然搬出了沈丞相的名号。
“臭小子,你知道本老爷身后人是谁吗?”
楚幼月冷哼一声,本是现在他身前的人,就突然闪现到这位高老爷的身后,随后冷声道,“我。”
紧跟一脚,高老爷“嗷”的一声惨叫。
就在这时,楼外楚幼月的侍女恰好进来,瞧见这般景象,可谓目瞪口呆。
但当她的目光落到角落里披着一件外衫的女子时,紧忙凑过去。“殿,公子,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外衫是楚幼月脱下给她的,而闻言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时,楚幼月收了手,向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了然,取了金灿灿的金子便要递给老鸨。
“哎哟,原来是故意闹事抢人,我看——”高老爷还未说完,楚幼月一个眼神过去,紧跟着他的嘴里多了一块布,堵住了他的嘴。
他依旧张牙舞爪,楚幼月一个眼神过来,他却突然跑了。
“人我带走,这是她赎身的银两。”楚幼月对老鸨说道。
瞧着这金灿灿的金子,老鸨眼睛都快溜出来了,狠狠咬了一口后,笑眯眯的连连点头。
一个下等老丫鬟,换一块金子,太值啦。
只是她还有些不知足,“这位公子,我这屋子里被砸坏的东西也不少,而且这高老爷势必会再回来的,我也得处理是不是,您看?”
楚幼月不愿与她纠缠,侍女便有追加了一块金锭,只是有一要求,被带走这位丫鬟为何会进了花满楼,在花满楼的一切事情她需全部保密。
一个臭丫鬟,不值得老鸨上心,她自然满口答应。
楚幼月随同这位老丫鬟入了她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老丫鬟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谢谢公子。”
楚幼月扶她起来,温声道,“不必客气,你我算是故人。”
“故人?”老丫鬟困惑,她并未见过眼前人。
于是楚幼月便将来龙去脉讲给她听,话落女子的眼中已满是激动,“小姐,你是小姐。轩辕将军泉下有知,定然欣慰呀”
楚幼月点头。
“我今日前来,便是想问问你当年关于我父亲母亲的事。”
听着,老丫鬟不顾身上的伤,跑到床边,从褥子底下掏出一块红布,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一封纸张泛黄的信封。
看的出来有些年头了,但是整整齐齐被保护的很好。
“这是?”楚幼月问。
“小姐,这是当年夫人离开时留给轩辕将军的信。”
闻言,一双眸子泛起一丝波澜,就在她打算打开看看时,窗外稀碎的声响打断了她。
“谁!”楚幼月警觉,一掌将窗户推开,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沈丞相。”楚幼月面露杀气,可对方似乎不以为然。
一张温和的脸微微点了点头,方才道,“太子殿下,好巧。”
“是巧合还是人为谁又知道呢?”
“殿下之意,是沈某故意跟随殿下来此?”沈阎从容问向楚幼月,看起来光明磊落的很。
“丞相心中明了,不必这般问询。”
今日父皇寻她去御花园,公公道其也在御花园中,如今却在花满楼,多少让人生疑。
“沈某绝非故意听的殿下与这位女子的谈话,却也听见了这是事实。既然听见了,沈某有一疑虑,不知殿下可否帮沈某解答一二?”
他倒是痛快说出听见两人的对话。温润如玉,坦坦荡荡,听起来倒真符合他的气质。
只是楚幼月可不信他是这般人,但也想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于是道,“沈丞相想问什么?”
“轩辕将军。”
听得这四个字,楚幼月手微微收紧,沈阎将她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面上却假装不知,继续道,“轩辕将军已归土多年,不知殿下为何要查轩辕将军一族?”
他没有听到父亲的侍女唤自己小姐?
楚幼月一边探寻他是否装傻,一面道,“轩辕将军与父皇乃故交,当年轩辕将军突然去世,对父皇而言一直是个心结,本宫只是尽尽孝道罢了。”
“如此?”沈阎向楚幼月逼近了一步。
“正是。”楚幼月的气势丝毫不弱,只是她明白,自己这般说沈阎断然是不会信的,于是继续道,“听闻沈丞相知书达理谦谦公子玉无双,从不沾染风尘之地,看来传闻不可信。”
“传闻而已,殿下不必当真。”
“丞相位高权重,乃我国百姓之标榜,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沈阎明白她意欲何为,有条不紊道,“殿下放心,今日我未曾在此见过殿下。”
你来我往间,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喊打喊杀声,几人纷纷向下望去,竟是那方才吃瘪的高老爷领着一群乌泱泱的武士进了楼,正四下找着谁,直到高老爷瞧见二楼长廊的楚幼月,一根手指指向她。
“就是她,给我打,打死我额外给赏钱!”
于是,乌泱泱一群人朝着二楼奔来。
“殿下走到哪里都是声势浩大呀。”沈阎调侃道。
明明幸灾乐祸,却露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楚幼月突然一笑,对着他,“方才这位可是说与你交好,没想到沈丞相交友范围挺广呀。”
“殿下谬赞,此人沈某——”沈阎还没说完,这位高老爷已经被人抬着到了二楼,至于为何用抬的,那要问楚幼月下手有多重了。
“你个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他说着,便示意其他人动手,却被沈阎挡住。
沈阎略过楚幼月上前一步道,“这位——”
刚突出两个字,对面的高老爷不乐意了“你谁呀,让开。”
有趣。楚幼月挑眉,“你不认识他?”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毛头小子。”
“噢~”楚幼月向沈阎轻笑一声,突然想调侃他一番,于是道,“你不是与沈丞相交好吗?”
“是啊,怎么,怕了?”高老爷见她这般问,突然挺直了腰板。
“怕倒是不怕,只是有些困惑。”楚幼月拍了拍沈阎的肩膀,沈阎道,“送他见官,压入地牢。”
此话一出,沈阎身后的随从即刻将高老爷按压外地,他找来的武士顿时蒙圈。
“你凭什么抓我,我可认识沈丞相,你们敢动我要你们好看。”
沈阎听言,面色一沉,没了方才的和颜悦色。他的随从更是直接将他的脸按到地面上,就差来回摩擦了。
“沈丞相,你的身份看来在外面挺好用的。”
“殿,公子谬赞,沈某有愧。”
地下的人听见面前之人就是沈丞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跟随他的武士也跟着接二连三的跪到地上,不敢抬头。
老鸨跟着过来,一听这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就是当朝丞相,笑的可是合不拢嘴,“丞相您来了本店真是本店的福气,这高老爷借着您的名号在这里狐假虎威,可是害苦了大家,还好您在,不然小店都要被他砸没了。”
一张好嘴,欺软怕硬,势力得很呀。
这边老鸨说着,一边沈阎的贴身侍卫从外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沈阎于是向楚幼月行了礼,“公子,沈某有要事缠身,先行离开,这里交由我的人处理,公子安心离开便是。”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这里人多嘴杂,楚幼月也不便在这里多留,带着侍女和老丫鬟也离开花满楼,并吩咐侍女将老丫鬟安置在一处安静的住处后,她带着那封母亲遗留的信匆匆回了皇宫。
一回去,她便遣走屋内的侍从,细心的打开信封,将信前后翻看数次后,心下一沉。
空白纸,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