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跟我爸都是尴尬的,还好我妈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听说是我的电话抢着要接,才避免了我们父子的进一步尴尬。
但是,怎么说呢!尴尬归尴尬,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我不想让夏婉知道我爷爷做的那些事,最起码现在我做不到大义灭亲。
我爸就算再笨,知道夏婉是刑警后也会跟爷爷通通气的。
只要他们别露出马脚,我跟夏婉在老家住几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假期到来后,我跟夏婉乘大巴车由省城到我们县城,然后再到镇上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
由镇上到我们村是没有班车的,而且大部分是山路,基本也没有什么过往车辆。
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山脚下,这时已经是傍晚了。
我担心她太累,就说要不让我爸来接,当时我们家是村里少有的几户买了大功率可以在崎岖山路上行驶的摩托车。
夏婉却觉得进山区挺新鲜的,说跟旅游一样,看得出来她确实不嫌弃这地方偏僻和贫穷。
我们顺着小路上山,就像小的时候跟健生一起放学回家一样。
走到半路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我从包里拿出手电筒开玩笑一样说我们得走快点,山上有野狼的,夏婉将信将疑。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
夏婉吓了一跳,本能的要拔枪,可她穿的不是警服,哪有什么配枪。
她意识到这点后取下背包似乎要拿什么防身的东西。
我忙笑着说:“别怕,都是些孤狼,不敢靠近村庄的。”
从小生活在这地方哪会没听过狼嚎,早些年村里还有土枪和气枪,狼这种野兽被说进村,方圆十里范围内都不敢出没。
如果不是政府后来收枪开始保护野生动物,这一带狼估计都绝迹了。
夏婉听我这么说才放下心。
我们到村口的时候,意外没有看到有点疯癫的王大娘,通常她能在村口的大石头上蹲到大半夜。
可能是爷爷提前跟他们通过气了吧。
倒是我妈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了,一见面就拉着我们赶紧回家,说是饭菜早就做好了。
夏婉落落大方,很礼貌的跟我家里人打招呼,丝毫不嫌弃这里破落,以及村里人的粗鄙。
我爸妈看了夏婉高兴的合不拢嘴,就算是心里不踏实的爷爷,吃饭的时候也是乐呵呵的。
整体而言,夏婉这次来我家,比我预想的情况要好很多。
来的前两天,夏婉拉着我在附近转了一圈,这方圆二十里也就两三个山村,且都跟我们村一样非常偏僻,她对大山里的生活似乎很好奇,也很容易就跟村民们打成一片。
反倒是我老家这个村庄她没怎么转过。
后面,她突然给我提了一个地方,叫巫山谷。
那地方我知道,小的时候跟健生逃课偷偷去过,是大山深处的峡谷,离村里直线距离不过十多里,但是如果走正常的山路去的话得有个四五十里。
我跟健生当时走的是一条古栈道,那时候已经很破败,现在不知道什么样子了。
我很好奇的问夏婉,她怎么会知道这么个地方,夏婉眼神躲闪说她有个同事以前走亲戚去过那里说很漂亮,她想着既然来了也想去看看。
巫山谷是一处峡谷,谷内郁郁葱葱,还有一个翠绿色的小湖,确实风景秀丽,但是实在偏僻到没法形容,要说它很出名,根本不可能。
所谓同事的亲戚大概率是托词,要知道巫山谷附近只有一个山村,比我们更落后,更偏僻,当然,据说那里买卖人口比我们村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婉显然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过她是警察职责所在,这点我很理解。
同时心里也长舒了口气,她来这边如果是有什么任务,那么重心也就不会在我们家甚至是我们村。
我爷爷的事也就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于是,我很爽快的带夏婉走古栈道去了巫山谷。
巫山谷在深秋呈现出不一样的景色,满山金黄配上翠绿色的小湖,堪称人间仙境。
但走进山村就是另外的景象了。
这里大多都是茅草屋和用石头砌的石屋,对比之下我们村起码都是砖瓦房。
村民大多很麻木,像王大娘那样的女人进村就见了两三个。
村里的男人们起初看着我们很警惕,在我用方言说是邻村的之后才不再搭理我们。
当然,这时候我们经过在古栈道的长途拨涉,脸上和衣服上都是灰尘也起到了很大的麻痹作用。
夏婉都快成小花猫了,完全看不出是城里来的。
这个山村的名字叫慕寨。
慕寨依山谷而建,整体是狭长型。
在我们从南走到北的这几百米,见到了好几处犹如猪舍一样的茅草屋,可里面传出来的却是女人的呻吟或者痛哭,很显然里面并不是猪狗,而是女人。
这印证了我以前听到的传闻。
慕寨是罪恶之村,祖上是祸害周围百姓的盗匪,这些年他们拐卖妇女儿童也可谓是坏事做尽。
夏婉这一路走下来情绪越来越激动,眼见前面一家的猪舍中,远远看见里面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女人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不是伤口就是沾满了泥污,连一点人样都没有了。
她看到我们后先是露出畏惧的神色,继而就是狼一样呲牙咆哮,很明显她必然是承受了非人一般的折磨,对慕寨的村民又怕又恨。
夏婉眼见如此之惨,忍不住要去搭救。
我赶忙拉住她,眼下我们可是在龙潭虎穴,这慕寨随便就能拉出来百十号男人,还都是目无王法的刁民,现在贸然去救,只怕我们俩也会搭进去。
夏婉也明白这个道理,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决定先回去从长计议。
本来我以为有慕寨这个罪恶之村挡在前面,我爷爷的事应该很容易就糊弄过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当我们回去时,我婶婶正在跟我叔闹脾气,哭着想回娘家。
4
事情的起因是我婶婶做梦梦到了老家,她来这边已经有七八年了,从来没回去过。
于是便小心翼翼跟我叔商量能不能回去一趟。
我叔只记得她老家好像是在山西,一两千里外,具体地方都不知道在哪!
再者说我婶婶毕竟不是她明媒正娶过来的,害怕她一去不回,一开始只是推脱太远了过段时间再说。
可我婶婶却越说越委屈开始哭闹起来,我叔没什么文化,更别提什么浪漫了,啪啪打了她两巴掌,这下闹得更凶了。
我跟夏婉回去时,我婶婶正要收拾行李,铁了心非回去不可,闹得乡里乡亲都在远处看热闹。
夏婉一路上心情都很沉重,见到这种情况,眉头一皱,出于本能想要管管。
我当时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如果我婶婶被拐过来的事情败露,那怎么都能把我爷爷牵扯出来。
可奇怪的是夏婉还没说话,闹得很凶的婶婶见到她,打过招呼,居然抹了把泪不闹了。
我回头一看,见到了脸色铁青的爷爷。
“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天天吵吵,小崇女朋友还在呢!不嫌丢人的。”他三句两句把叔叔和婶婶骂进了屋内。
我婶婶没有继续闹,我猜一方面是怕我爷爷,我爷爷在村里很有威望,现在也还是一家之主,平时就说一不二。
另一方面应该也跟夏婉的身份有关,我婶婶不是我爷爷自己拐过来的,好像是用一个孩子交换的。
这些年我们家待婶婶不薄,她跟我叔感情也很好,还生有一个女儿,她也不想我们家出什么事。
夏婉不知道是没有发现我们村的异常,还是因为慕寨的事对她冲击太大。
这些事似乎没怎么放心上。
假期很快结束,我们俩背包下山的那一刻,我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但是,到了县城,夏婉却突然跟我说让我先回去,她接到了任务,要在这里接应她的同事战友。
显然,她来这边是有什么任务的,去巫山谷慕寨也不是什么偶然。
这是她的工作,我只能嘱咐她小心点。
但是途中我越来越觉得不安,便在半路下车然后往家里赶。
我们村毕竟离那边不远,我既担心夏婉这次行动有什么危险,要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大山里早些年妨碍警察办案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同时又怕他们的行动,波及到我爷爷。
还没到镇上天就黑了,我这时却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我爸问我我们到哪了?语气有点紧张。
我没回答而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我爸说慕寨那边出了大事,警察想一举端掉他们拐卖人口的窝点。
两边发生剧烈冲突,下午的时候在村里都能听到枪响,听说好像有不少警察受伤。
我一听果然是这样。
我怕他们担心,就说我们已经到了省城了。
挂了电话,我赶忙给夏婉打电话,她没接,我不由更加担心了。
我不太清楚我爷爷究竟是怎么拐卖的妇女,以及他还有什么团伙。
但慕寨那边,转了一圈就大概明白了,他们村里大部分男人应该是有参与的,而且不认为这有什么错,这些人多少年过去了,还是有那种强盗逻辑——女人跟物件一样,是可以抢和买卖的。
如果慕寨整个村的男人都拒捕的话,对于夏婉他们而言确实是硬茬。
打不通电话让我倍感不安,正不知该怎么办好,却在镇上的小巷里遇到了健生。
健生染了黄头发,穿着一身牛仔装,夜里虽然看不清楚,不过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有股血腥味,加上他捂着胳膊应该是受伤了。
他见到我先是一愣,没有多年不见的寒暄,而是直后把我拉到一旁,“小崇,身上有没有现金?”
我拿出钱包仅有六百块现金全给了他,问他够不够,他点了点头,让我暂时不要乱跑,说是慕寨那边出事了,现在山里面很危险。
我忙问他怎么回事,他抽了根烟,淡定地把这几年的经历讲给我听。
原来健生跟他父亲决裂后,没有再去南方打工,而是认识了一个叫周旦的社会大哥。
周旦许许诺他将来不仅有钱花还有女人玩,这几年他都是在跟着周旦厮混。
周旦这个人建了两个作案团伙,一个用来电信诈骗,一个用来贩卖人口。
一年前,周旦在省城的诈骗团伙被端掉,就潜回慕寨,带人在周边各省拐卖人口。
可事实上,整个团伙,除了周旦他们几个人因贩卖妇女儿童发了财,其他人该穷还是穷,根本分不了多少,也就是能借机玩玩女人。
这就导致下面兄弟怨声载道,前不久有人在省城诱骗孩子未遂被捕,转头就把他们卖了。
今天中午的时候,警察突然偷袭了他们老巢,他废了好大劲才逃出来。
我看着这位误入歧途的发小,不知道该说什么,拍拍他肩膀让他赶快去看看伤,把胳膊包扎一下。
健生才走了没多久,我就在巷子口遇到了两个警察。
其中一个英姿飒爽,正是夏婉。
夏婉把我拉到一旁,问我认不认识健生。
我叹了口气,“认识,刚才还遇到了。他是我发小,妈妈是家里花钱买来的,后来又因为他爸要给他攒钱买媳妇,不肯给他生病的妈妈看病,导致他跟家里彻底决裂。没想到后面还是走上歧途,我刚还在这里遇到了他。”
我说这些话本是感慨健生身世可怜,却也无意中道出我们村存在买卖人口的行为。
夏婉没有接话,而是责怪我,“你为什么没有回去?还好你遇到的是发小,要是其他人你指不定就被抢劫了。还有,你现在必须得重新认识下他,他是周旦团伙的重要成员,他和周旦都逃脱了围捕。”
显然,健生刚才说只有周旦少数几个发了财,那少数几个就包括他。
夏婉告诉我,健生口中轻描淡写的突袭是警方部署了半个月的抓捕行动。
可即便如此,端掉慕寨这个罪恶之村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百多人的抵抗,让警力显得捉襟见肘,以至于有三四个重要成员和不少曾经参与拐卖的村民逃脱。
这些人确实在周边做了一些诸如抢劫这种的案件。
这次行动,大概从慕寨大概解救出了三十多名妇女,十多名儿童,有些是被强迫留在慕寨当媳妇,有些则是没有来得及卖掉的。
如今周旦逃走,他们需要尽快在周边进行大搜捕,她让我明天尽快回到省城去。
“我想……我可能知道健生他们去了哪!”
想到那些人的惨状,我咬咬牙,决定帮他们抓到那个罪大恶极的周旦!
5
夏婉一听,不同意我参与,让我只提供线索就可以了。
“现在根本不确定健生有没有跟周旦在一起,如果你们直接行动就只能抓到健生,打草惊蛇的话,周旦早就跑了,周围全是山林,周旦往里一猫,多少警力也抓不到他。”
我想办法说服夏婉。
这些确实是实际情况,夏婉无话可说,勉强同意我协助他们。
镇上的医疗条件有限,而一个姓林的大夫所开的诊所在我们这一带比较出名,我猜健生应该会去他哪里。
我跟夏婉他们商量好,他们只在外围远远跟着,我进去先摸摸情况。
果然,我到的时候,健生刚处理完伤口,匆忙付了药钱,带我往外走,“不跟你说了,现在镇上很乱,你这到处乱跑,遇上那伙人人财两空你知道吗?”
健生如此关心我,反倒让我有些愧疚。
可想到周旦迫害了那么多人,还是咬了咬牙按原定计划行事。
“我是考虑到你身上只有几百块,要是跑路怕是不够用,就想着要不要取点给你。”
健生摸了摸身上还剩的三四百块钱,确实是只够他自己买票的钱。
“你才毕业应该也没有什么钱,我自己想想办法。”他卡里现在其实存了不少钱,只是从慕寨跑的匆忙,别说银行卡,连身份证都没有带出来。
“我都实习一年了,多少存了点钱,你别推脱了,现在你跑路才是关键。”我带着他乘夜往镇上仅有的邮政储蓄银行走。
可惜那里没有自助取款机,而现在是晚上,银行早下班了。
当然,这都是事前我就知道的,就为了能跟健生多聊一会,好从他话里套取更多信息。
“都他妈什么年代了,我们这破地方还是这么落后。”健生怒骂着发泄心中的不满。
我好言安慰了几句,说明天一大早再取也不迟,然后带着他找了处破败的旅馆休息。
也许是多年未见,我们终究有些生疏了。
也许是健生在逃亡的情况下,心态有些失衡,整个人沉闷寡言。
我也生怕自己没话找话被他发现破绽,只说我们早些睡,明天一早取了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健生长叹了口气,“是得尽早离开,如果明天中午赶不到二爷庙,周哥他们可能就把我当弃子了。”
二爷庙也就是关帝庙,在周围方圆二三十里只有那一处关帝庙,在镇外十里的密林里。以前香火很旺,现在已经废弃多年了。
这话把我听得一愣,我正愁没办法套到健生的话,不曾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在被窝用短信把这个消息发给夏婉,然后想着明天或许周旦那个人渣就要落网了,心里总算了舒了口气。
我跟健生在沉默中渐渐睡了过去。
后半夜我被破门声惊醒,夏婉和他的两个同事当场将健生抓获。
我当时目瞪口呆,问夏婉你们的目标不应该是周旦吗?为什么这时候动手。
健生这下全明白了,原来我所谓的取钱不过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
他整个人充满了被辜负的愤怒。
“赵崇,你要这么有正义感,你就把你爷爷给我抓了,你要不这么干,我他妈瞧不起你!”
夏婉闻言眉头一皱,挥手示意赶紧把健生押下去。
“我们得到你的消息派小队连夜将周旦抓获,本来你这发小我是想等你们分开后再动手,免得你难做,可队长说明天夜长梦多,平白浪费警力,而且白天人多,难免会误伤……”
她耐心的跟我解释,可我根本就听不进去。
不是他们的行动让我难堪,而是健生的话把我刺痛了。
我的爷爷也许没有周旦那般作恶多端,可终究也是人贩子,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不但什么都没做,甚至还帮忙遮掩。
我算哪门子的有正义感。
“你其实都知道了对不对?”我无力的问夏婉。
夏婉张口欲言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所以,你最终也要抓捕他对吗?”
夏婉犹豫着,想说她不会跨区域办案,但会将具体情况反馈给这边的同事,可最后还是点了头。
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是不是亲自动手,我爷爷入狱都跟她有关。
我沉默了许久,突然无声哭了起来,我这些年一直想跟家里撇清关系,不想再用沾了血腥的钱。
可是我怎么可能撇得清呢?
夏婉抱住安慰我说,这些事跟我都没有关系,国家早就没有什么连坐啊这些罪名了。
是啊,这些罪名都没了。
可是我的心,早被株连了……
第二天她就带我返回了省城。
没多久,周旦团伙纷纷被判刑入狱,他本人更是被判处死刑立刻执行。
健生在法庭上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但最后仍然咆哮着,“赵崇你要真是侠肝义胆就把你爷爷抓了,你不这么干,我看不起你。”
这件事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据说周旦这伙人被打掉后,立刻就有人报警说她曾经被拐卖过。
那人就是方婷。
现在所有事,都开始指向我爷爷……
6
夏婉在那天晚上找到我,小心翼翼地跟我说看能不能劝我爷爷自首,这样多少能减刑。
我知道她的意思,这些天警方经过走访调查显然已经掌握了我爷爷的犯罪事实,只差最后的抓捕行动了。
我木然点头,这确实已经是最优解了。
第二天,夏婉执意要跟我一起去。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要她出现哪怕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我爷爷入狱在家里人看来也跟她脱不了干系,这以后该怎么相处。
可是我这时心很乱,没有心思劝她,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好由着她。
这次回家是夏婉开车送我,虽然车开不到村里,最后上山的路还是我们走上去的,可还是快了不少,我们到村里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在落日的余晖照射下,整个村子安静祥和。
王大娘在村口的石头上蹲着,见到我们裂着嘴笑,不知道为何她好像没有那么痛苦了。
进村之后,我见到了赵大爷家的儿媳,不,现在应该说是他的媳妇,一向愁苦的脸上竟然也有些许的笑容。
可能哪怕是她们也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害她们半辈子的罪魁祸首终究要受到处罚了。
我妈没有去村口接我,她跟我爸还有叔叔婶婶,都在屋里接受我爷爷的训话。
“我走了之后,你们谁也不许怪小崇,不许怪小崇的未来媳妇。我有今天是应该的,我也早有准备,可要说我也不后悔,能让我们老赵家延续子孙,还出了一个大学生。我赵广生这辈子就值了……”
我不知道他这叫不叫冥顽不灵。
但我一个受益者,现在也没有资格站在大义的角度对此嗤之以鼻,我只能推开房门打断了他。
“爷爷……”
然后,整个屋子都开始沉默。
我在来的路上,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想过该怎么劝,可到头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爷爷孙儿不孝……”叩首不止。
爷爷把我扶起来一句话没说,反而对着夏婉道:“走吧!我跟你走,我虽然不是个东西,可我这孙儿是个好人,你不要因为我瞧不起他……”
夏婉对于爷爷的做法显然有些吃惊,匆忙点头,也没有给我爷爷戴手铐,只是带着他往山下走。
人的感情有时候真的是奇怪,我的婶婶应该是蛮恨我爷爷的。
可是在爷爷下山的时候,我却发现她在偷偷抹眼泪,也许是多年相处终究是有亲情在的。
最终,我们把爷爷送到了当地派出所自首。
在爷爷毫不犹豫的走进去那一刻,我想起我爸前几天给我打的电话,罪恶村周旦团伙被端的那天,我爷爷抽了一晚上旱烟,最后说了句,“该来的躲不掉。”
我转头看向挽着我胳膊的夏婉,没有去思考对与错,只是感觉这个世界无比荒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