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广坤这一会儿是真心被她给打服了,问什么就说什么,赶快点着头说:“对对对,你落水的头一天我大堂姐就回来了,跟我大娘两个人在屋子里嘀嘀咕咕的,说的就是你的事儿。”
宁锦绣眉头一挑:“她们两个都说我什么了?”
宁广坤歪着脖子想:“好象说的是你这回要是醒不过来,那就万事大吉。
可要是醒过来了,她们就不能掉以轻心,一定得想办法把你给逼得走投无路,彻底活不下去了才成。
实在不行,就把我奶奶给拉上,照死里闹你,逼得你撞墙也好,上吊也成。要是再不行,就让全村人一起骂你,活活地让唾沫星子把你淹死才好。”
呵,看来还真是宁可玉她们娘两个搞的鬼啊。我就知道,那些不三不四的话不会平白无故就传得满村人都沸沸扬扬的……
宁广坤眼看着宁锦绣冷着脸不说话,心里更加发毛:“我说姐,我的锦绣姐姐,你问我的我可都说了,我那些好吃的也全都给你了,你……你就饶了我成不成?”
宁锦绣瞥了他一眼:“看你今天的态度不错,我就先放了你,不过你小子可给我长个记性啊,往后见了我妈,你就给我恭恭敬敬的。再让我听到你嘴里冒出来一句对她不敬的话,我铁定让你那个大肥屁股变八瓣,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我以后见了我三婶,铁定不敢乱说话。”
“另外还有……”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我谁也不说。”
这可把宁锦绣给逗乐了:“哟,那你妈要是问你为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呢?”
宁广坤赶快拍胸脯:“我就说是我自己摔的。”
“咦,那她要是问你那些好吃的咋就全没了呢?”
“全是我自己吃的,一口也没有分给别人。”
宁锦绣“扑”的一声就笑了,拿着棍子照着他屁股上一拍:“呵,算你小子够聪明,那我就放你一马了,走吧。”
收拾完了宁广坤,宁锦绣带着一堆战利品就往回走。
怪不得这小子长得那一身肥肉呢,原来平时的零食就有这么多?这么一大包,足够宁锦绣娘两个吃三天的!
不过三天以后怎么办呢?
宁锦绣眯了眯眼,刚才那小胖子说是宁可玉不停地在背地里搞自己……呵,既然是你宁可玉和你妈敢在背地里这么阴我?那你就先付出点代价来吧,明儿我就上城里亲自去找你索赔去!
一脚迈进门内,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高亢的惨叫。
抬头就见许春琴正和安昌河的媳妇宋月莲联手与一只巨大的野鹅搏斗,一个揪着翅膀,一个按着脖子拿着菜刀左右比划就是不敢下刀。
那只野鹅肥得很,被两个人按着,还是左扑腾右扑腾“嗄嗄嗄”叫得欢实。
看到宁锦绣进门,许春琴赶快招呼她:“绣儿,快点过来,帮妈按着这只鹅,好让你舅妈下刀,要说你三舅还真是能耐,到塘子里就网了这么肥的一只大野鹅回来。”
宁锦绣盯着那只鹅看了几眼,总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只鹅的确是只野鹅,可是它的嗉囊也实在是太饱了吧?这个季节的野鹅能吃得这么饱吗?
走近了仔细一看,只见这只鹅的脖子下面有一条不起眼的红色丝线,明显是有人故意系上去的,这个事儿可就有点古怪了。
宁锦绣打眼看了一圈,问:“我三舅呢?”
宋月莲说:“把鹅送回来他人就又走了,说是要去村口买瓶酱油去。”
宁锦绣想了一下,假意上前帮忙去按大鹅,手底下一滑,鹅跑了,忽闪着两只大翅膀拼着老命飞过院墙,转眼就没影了。
气得许春琴跺着脚直埋怨:“绣儿,你咋会连个鹅都按不住?”
宋月莲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把菜刀往地上一丢,抱着肩膀生闷气。
宁锦绣赶快赔不是:“对不起,妈,三舅妈,是我笨,手滑,一留神把咱们的晚饭给放跑了。
刚好我从外头回来带了点好吃的。要不然晚饭咱们先吃这个吧,舅妈你看看,这红心地瓜干,花生,干饼子。哟,快看,还有一包糖豆呢,这是给我小磊表弟的,你给他留着,对了,还有这两个煮鸡蛋,你也给他留着。”
眼瞅着宁锦绣从口袋里连着掏出来这么多的好东西,宋月莲的脸色这才算是好看点了。
到了晚上,安昌河回来,一条腿微微有些跛,他说是今天走路不小心在田梗上崴的。
听宋月莲说中午自己带回来那只大鹅跑了,安昌河一点儿也不意外,倒象是松了一口气似地说:“跑了好,跑了好,跑了就挺好的……”
到了晚上,娘两个躺到被窝里,宁锦绣说:“今天幸亏我把那只鹅给放跑了,要不然我三舅可就有的受了。”
许春琴有点没听明白:“为啥啊?”
宁锦绣叹了一口气:“妈,你是没留意,那鹅的脖子里系了根红丝线,铁定是有主儿的,估计是我三舅生怕咱们两个来了,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又偷东西去了。
上回他偷那两只王八被生产队的人抓住事儿还没完呢,这回又去偷人家的鹅,万一被抓住了事儿肯定不会小。他今天的脚为什么会受伤?怕是也和这只鹅有点关系。”
一番话把许春琴给说得拍着大腿直摇头,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痛又是愁。
愧疚的是自己带着闺女来借住,让安昌河两口子又添了压力,心痛的是安昌河这个人表面上吊而朗当的,骨子里还当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就为了娘两个的一顿饱饭 ,他是真豁出去了。
愁的是他总是这么小偷小摸的哪儿成啊?眼看都三十岁的人了,要是继续这么胡混下去,可不就真成了个二流子了吗?还是改天找个机会好好劝劝他,让他往后就安心地种个地,养活好老婆孩子就得了,千万千万别再拿人家东西了。
宁锦绣可不这么想,她是觉得安昌河这个人讲义气重感情,但是他绝然不会在村里头安心种地的,以他这样的性格要是做销售说不定反倒会是一把好手。
可是象安家沟这种穷地方,能往外卖什么呢?
宁锦绣禁不住皱起了眉。
这一点,她也不止是单为安昌河想,更是为自己想。
宁总的宗旨是人走到哪儿,钱就赚到哪儿,包括打定了主意明天云找宁可玉也一样,她也是冲着索赔去的。
单是为了找他宁可玉闹一场出口气,宁锦绣还真的感觉犯不上。
别看那个叫张鹏义的在原主和宁可玉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眼里是了不得的宝贝,在见多识广的宁总眼里,这样的男人真不算什么。
论学历,他也就是个小中专。
论出身,他也就是个普通小出纳员,父母都有工作,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
论前途,就冲他那个一遇事儿就缩起脑袋不露面的德性,将来又能有多大出息?
上辈子的宁总人都长成那样了,她都能干熬到四十岁还不嫁人,足以说明她这个人不肯凑和,何况这辈子她长成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模样,那就更得挑个配得上自己的了。
反正那个张鹏义自己也看不上,不如把他转手卖给宁可玉,先给自己和老娘赚点零花钱再说……
心里这么打量了一会儿,宁锦绣更是睡不着了,坐起来把手电筒给摸在手里说:“妈,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说起来这个手电筒,可算是安昌河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安昌河怕她们娘两个刚来,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晚上起夜不方便,就把手电筒给送来了。
为了这事儿,宋月莲还跟他怄了点气呢,光是一个手电筒用一下不算什么,这里头的电池要是用光了不是还得再买啊?
其实凭良心说,宋月莲真不是个刻薄的人,要不然她就直接堵着门打滚撒泼地不让这娘两个住进来了,毕竟这娘两个和老安家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她之所以这么细致,是因为眼前人日子过得实在是太紧巴了,把她这颗心也给过抠索了。
不过往后会好的,眼前可是遍地黄金的八十年代,只要把握住机遇,将来的日子铁定可以过得红红火火,宁锦绣坚信这一点。
宁锦绣打着灯径自往院子外面走,不远处就是与秦家庄相邻的那条小河。
月光撒在水面上,恍若一池碎银。
空气格外地清新,深吸一口气,感觉着头脑都跟着清亮了,谁能想到在三四十年以后,满大街跑的都是汽车,张开嘴呼入的空气就超标,象这样干净清冽的空气还上哪儿找去?
可是这乡下的空气再好,也不能打包带到城里去卖啊?到底乡下有什么好东西是城里人没有的,能卖得出钱来的,我还真得再仔细寻思寻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