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绣心痛地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位大姨,你可真是傻啊,这些人明摆着就是来欺负咱们娘两个呢,我现在不管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相信,反倒会骂得更难听。
果然,宁老太太已经摔着拐杖大声嚷了起来:“我不是她奶奶,我宁李氏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孙女儿,你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去!
装模作样地去跳河?那河水有多深啊?咋就能淹不死她哩?有本事她现在就一头碰死在南墙上去,我们都亲眼看着!看是她那个小破鞋的脑袋硬,还是那个墙头硬!”
一口气瞬时憋住了心口,宁锦绣上辈子在孤儿院里长大,多难听的话都听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后来做生意的时侯,才能把脸面给抛开个干净,凭是别人说什么难听的她也不在意,只图把钱给赚到口袋里就好。
可是眼前的这一位,她可是自己的亲奶奶啊!这么恶毒的话,她是怎么骂出口的?
宁锦绣怒极反笑,冷冰冰地开了口:“奶奶!您这是骂谁呢?
你可别忘了,你那三儿子宁大栓他可是我的亲爹呢!说到天边,我也得管您叫上一声奶奶。
您现在一口一个小破鞋地骂着我,就不怕外人管您叫上一声老破鞋?就不怕我这些堂姐妹们都一起成了小破鞋?
一个不留神,您这满堂儿孙,就连我那些堂兄弟们也都成了破鞋养的了!”
“你……”一番话把满屋子女人都给气得愣怔住了。
这个宁锦绣以前虽然有点油盐不进,可是说白了也就是个窝里横,有人欺负到她脸上去,她也顶多是关起门来摔摔砸砸地和自己怄气,再或者就是把气给撒到李春琴身上。
今天嘴皮子怎么就突然利索成这样了?敢跟全家人叫板?这不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吗?
宁老太太气得嗓子都颤了 :“你这个死丫头少胡说,别的孩子们都清清白白的,才不跟你一样哩!我们这满堂儿孙哪一个也跟你不一样!”
宁锦绣一笑:“嘿,怕是在外人看上去,都一样!”
宁老太太把拐杖一举,作势要冲着这娘两个劈头打过来:“你这个死丫头敢这么说话,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宁锦绣将李春琴往自己身后护紧,随手抄了把菜刀照着旁边的案板上用力一剁,只听“彭”的一声响,案板上被硬生生地剁下一个角去。老太太吓得手一抖,拐杖到底没敢真落下。
宁锦绣尖着嘴唇把菜刀上面的木屑给吹掉:“奶奶,大娘,二娘,你们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啊,是为的咱们这一家人好。
别的不说,我那个堂姐宁可玉的面子可是得要的。现如今,她那个对象刚谈好,要是叫我这个坏名声把她给带累得婆家人都不要她了,那个损失可不小。”
大儿媳妇王红丽陡然一省,她自己的闺女比宁锦绣大两岁,刚在城里头处了个对象,还托着那对象在城乡结合部下头的一个小卖部里给她找了个营业员的工作。
这年月,谁不知道“听诊器,方向盘,木头疙瘩,营业员”可是顶体面的工作了,多少城里人想干都干不了呢,宁可玉一个没根没底的乡下姑娘能去干这个活儿,可不叫这一个村的人都羡慕死了?
虽然她眼下只是个临时工,但是可玉说了,等正式结婚之后,自己的户口就转到城里去了,再借着对象家里的关系跑跑,铁定能转正。
自己的闺女宁可玉不但是王春红的骄傲,更是宁老太太的骄傲和老宁家所有人的骄傲,她怎么可以跟着这个破烂不堪的宁锦绣一样被人给骂成小婊子呢?
王红丽拿着一双眼睛狠狠地剜着宁锦绣:“你敢?我看你敢去带累我们家玉可的名声?”
宁锦绣反倒笑了:“我不带累她,那她也是我堂姐啊?你们是嫌我丢人是吧?得,那我也就不在这里呆了,干脆打今天起,咱们就分开过吧。”
许春琴惊了一跳,闺女这是在说啥呢?可是她这脑子里头范迷糊了?
她现在要分家?和老宁家一刀两断?你一个大姑娘家在村里头没有半分地,没有一间屋,出了门那还不饿死在大街上啊?
许春琴急得直在后面扯宁锦绣的衣服角,宁锦绣暗地里握了握她的手腕,暗示她不用害怕。
宁老太和两个儿媳妇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个个心里头都有了底。
看来这个宁锦绣还真是被水给淹傻了,许春琴在本地没根没底的,离开了老宁家她们娘两个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还不净等着饿死啊?此时不把她们给赶走,还待何时?
宁老太太当即发话:“你丫头说这话将来可别后悔,老大家里的,老二家里的,现在把她们娘两个的东西给收拾一下,马上让她们走。”
宁锦绣一抬手:“我们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不劳你们动手,不过话咱们可得说明白了,从今往后咱们两家人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不再进你们的门,你们也别上门来找我们,往后再见面,咱们可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切,上门找你们?就你们娘俩今天离开这个家,明天就能饿死在大街上,我们还用得着上门去找你们?
三个女人把脸拉得比驴脸长,完全就是一副巴不得你们早走早安生的表情。
宁锦绣当即拉着许春琴就回房收拾东西去了,宁广坤那个坏小崽子伸着脖子追到她们房里来盯梢,口口声声地叫着:“那个桌子是俺们家里的,你们不能带走……这个凳子也是俺们家里的,你也不能带走……还有那口破铁锅,那也是俺爹买的,你们也不能带走……”
几个大人就在外头给这个小崽子撑腰,紧盯着这娘两个,生怕她们多拿这房间里的一针一线。
原本这间房就空荡荡的没啥东西,宁锦绣也就把那条破被子一取,又将几件旧衣服打成个包袱,走到门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把房底下一块破砖头下面压着的一摞旧信纸往包袱里一装,扯着许春琴就走,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