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墨梅是出于善意的考虑拒绝给肖陵昀做妾的话,那对于给肖景曜做妾,墨梅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且不说肖景曜是个不学无术、行事放荡的男子,就是一年前那次夜里的冒犯已经给墨梅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在墨梅看来,与其给肖景曜这个公子哥做妾,还不如随便嫁给一个陌生人来的好,而且待在肖景曜身边,必定会受到贾玉兰的折磨。
可是贾玉兰根本没有留给墨梅任何拒绝的机会,她直白地将带有恶意的威胁摊在了墨梅的面前。
墨梅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夫人为何要这样对我?”
“对你?我可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想让林语茗那个丫头好受罢了,至于你,不过是我拿来对付她的手段。”贾玉兰嗤笑一声,紧接着对墨梅发出了警告,“你若是乖乖照我说的做,以后在这府里,我必定会好好帮衬你,让你过上好日子。但你若是不听话……”
墨梅抬眼看向贾玉兰:“我若是不听大夫人的话呢?”
“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便向直接向老夫人将你求过来,想来老夫人为了嫡孙,也不会拒绝我的要求,至于你家少夫人,我想她也不会为了一个婢女和老夫人翻脸,只能舍弃你这个忠仆了。”贾玉兰道,“至于肖陵昀那边……如果再过几个月,林语茗的肚子还没有动静,那我就可以借子嗣的名义往我那侄儿身边送人,不过到时候一切就与你无关了。”
贾玉兰选中墨梅,一方面是因为她性格柔顺,是个不作妖、好拿捏的角色,另一方面是有和肖陵昀这层关系在,将墨梅安插在他和林语茗中间会比较自然,不会过多暴露她的意图。
即使墨梅拒绝了她也没有关系,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世间妩媚可人的女子多了去了,没有墨梅,她还可以慢慢物色,她和林语茗往后还要在肖府共处几十年,有的时机会安排人过去让其烦心,无论如何她都不亏。
而墨梅就不一样了,她如果选错了,以后的生活可是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怎么样?”贾玉兰问道,“考虑清楚了吗?”
墨梅沉默了良久,才抬起头来,眼中有一片坦然的平静,像是已经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命运。
墨梅:“奴婢考虑好了,愿意听从大夫人的安排。”
贾玉兰这才满意地颔首:“算你聪明。这样吧,我给你七天时间,你自己想办法说服肖陵昀将你收了,如果过了七日之期,你还没有成功,那我只能开口将你留在身边了。”
墨梅低声应了一句,然后便离开了。
看着墨梅离去的背影,贾玉兰的唇边勾起了一丝阴谋得逞的冷笑,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满怀期盼地等待着灵夏堂即将迎来的暴风,以及林语茗失落难过的表情。
而墨梅在走出清明阁后,立刻快步向灵夏堂走去。
刚才面对贾玉兰的逼问,墨梅其实是假意答应,她知道如果当时就出言得罪了贾玉兰,那她可能连清明阁的院门都走不出。
在成功脱身之后,墨梅的第一反应就是到灵夏堂去找林语茗,将贾玉兰对她说的话全部告诉林语茗。但是走到半道,她突然犹豫了起来。虽然林语茗平时待她不错,但是墨梅不能确定在林语茗心里她是个什么位置,也就是说,她并不确定林语茗在得知贾玉兰的阴谋后会不会出手帮她。
万一林语茗并不在意她,任由贾玉兰将她送到肖景曜身边怎么办?
人在紧张的时候,脑袋总是不如平常灵光,这点突然冒出来的担忧很快就蔓延开来,充满了她整个头脑,让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转而向后院偏房走去,想要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冷静一下。
墨梅刚走到门口,与她同住的碧荷就打开门从里头走了出来。
“墨梅,你怎么来了?”碧荷一愣,随后眼珠转了转,表现出了一副了然的样子,“你是打算提前收拾一下,去见你娘吗?”
被贾玉兰的一番话搅乱了头脑,墨梅都差点将这事忘了,原本她是打算今天去看近郊看娘亲的。
正好墨梅此时需要时间一个人静静,她朝碧荷点了点头,立刻进去换了身便服,出了门之后径直向她娘亲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墨梅一直在思考对策,奈何她见识浅懂得少,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以至于待她到了地方后,脸上苦恼的表情仍然不能完全收回去,即使她尽力隐藏了起来,但是知女莫若母,她的母亲还是感觉了出来。
女人皱着眉问道:“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瞧你今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墨梅正愁着呢,此时被她的娘亲一问,立刻将肚子里的苦水倒了出来,把贾玉兰对她所说的一切都告诉了她的娘亲。
女人听了之后,并没有直接作出评论,而是说了一句:“你不是对肖家那小子有意思吗?怎么不愿意待在他身边与那林二丫头争一争,反而更想待在他们身边为奴为婢?”
“就算是做奴婢侍候他们,至少我的良心和尊严还在,比起为了一己私欲做妾破坏别人,我更愿意像现在这样清清白白地活着。”墨梅答得没有半分犹豫。
女人听了之后一愣,明显没想到墨梅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过她一向硬绷的脸缓缓柔和了下来,在那满脸的疤痕中,竟能窥得一丝柔美。
“我的女儿,可比我当年强上不少。”女人说话的语气带上了对墨梅的自豪以及自己的羞愧。
当年,她也曾遇到过与墨梅相同的经历——爱上的男人已有了妻室。
但是她在可以早早抽身而退的时候,硬是凭着满腔的少女情思冲了上去,想要将喜欢的男人从别人手里抢回来,可直到后来才明白,为了那个男人做的一切,根本就不值得,最后不仅伤了他人,也伤了自己。
过了片刻,女人才从深深的悔恨中挣脱出来,继续将注意力放到墨梅身上。
女人道:“好孩子,等一切结束了,娘就带你回故乡,为你相看一个好小伙做郎君。”
此时的墨梅根本不知道女人话中的意思,还以为她向从前那样做着虚妄的梦。
墨梅赶紧将话头扯了回来:“娘亲,现在不是提那些事的时候,你快帮我想想该怎么办吧。”
“这还不简单,你直接去找肖家那小子把事情说清楚不就行了吗?”女人说道。
“找大少爷?”墨梅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
她原来是打算找林语茗帮忙,毕竟娶妻纳妾这种事情算是后宅之事,而且大少爷就算要纳妾,也必须得到少夫人的允准,再说了,这种事,她如何能对着肖陵昀这个男人讲出口。
“不然呢,难道你要向林家那丫头寻求帮助?说不定她心里早就对你有了意见,只是表面上装作对你好,等到有了机会就会把你赶走。”其实墨梅去找林语茗也可以,但是墨梅娘亲对林语茗充满敌意,不愿意她这么做。
女人接着道:“一个女人能不能留在一个男人身边,归根到底还是要看那个男人愿不愿意将那个女人留下来,你大可以去问问,对于那姓贾的坏女人提出要将你许给他为妾的想法,肖家小子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不点头,谁还能强摁他从了不成?”
“他要是答应了,说明他心里有你,你这么多年的情意也不算是被辜负了。而他若是不答应,事情就更简单了,他堂堂一个男子汉,既然知道了此事断然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你只管让他去处理就好了。”
墨梅听了之后,觉得她娘亲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而且在肖府上,肖陵昀的确是她最信赖的人,相信只要她将遭遇的难题告诉他,他一定会帮忙解决的。
墨梅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在茅屋里陪她的娘亲简单地用了晚饭后,就回到了肖府,在距离灵夏堂门口还有几米路的地方等待肖陵昀的到来。
而最近南方几个州的官员向中央上奏,表示蛮族似乎又有袭来之意——近日偶尔有小支部队在城外伏击百姓的情况,因此,肖陵昀最近一直在待在演武场,抓紧一切时间练兵,为可能到来的战役作准备。
墨梅等到肖陵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大少爷!”墨梅叫道。
肖陵昀老远就在夜色中看见了一个身影,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身影会是墨梅。
在他印象里,墨梅可是见到他就会立刻低头回避的性格,今天如此主动对他打招呼,看起来像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样子,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肖陵昀快步走了过去,冲墨梅点了点头:“是我。怎么了,是有事要找我吗?”
墨梅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大少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你能听我说会儿话吗?”
肖陵昀点点头,示意她开口,而墨梅得了他的肯定,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将事情向肖陵昀道来。
而在肖陵昀和墨梅在外头说话的时候,在屋子里迟迟没有等到肖陵昀回来的林语茗心里生出了几分着急。
林语茗坐着读书打发时间,可是案前的蜡烛都快要燃尽了,肖陵昀还没有回来,平时他的动作可没有这么慢的。
“银鹊,你去门口看看,将军有没有回来。”林语茗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