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额上的泪珠冰凉,其中蕴含的浓烈悲伤直接将林语茗从梦中惊醒。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脸上一片湿漉,伸手去摸,发现那是她自己的泪水。
林语茗还沉浸在刚才梦境所带来的情绪,怔怔地看着手上沾上的水渍。
肖陵昀已经起身了,林语茗醒来的时候,他正在外面换衣服,听到里面动静后向这边走来。
在看见林语茗从梦中醒来的狼狈样子后,他急忙坐到了床边,将人搂入了怀中,安抚地轻拍了几下,然后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林语茗摇摇头:“不是,就是没睡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肖陵昀问道。
林语茗犹豫了一会儿,才将那个梦的内容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她眼中的迷惑之色越发深了。
只听林语茗说道:“可我又觉得那可能不仅仅是个梦,仿佛是我曾经真实经历过,然后又被我遗忘的一段记忆。”
肖陵昀摸了摸她的肩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从醒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林语茗彻底从梦境带来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见房间被阳光照得十分亮堂,她便知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推了肖陵昀一把,催促道:“你快去演武场吧,别让将士们久等。”
肖陵昀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林语茗的状态的确没有问题后,才放心离开。
之后,林语茗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尽力去完成她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但是她的心里一直没有放下昨晚她梦见的事情。
这其实不是她第一次梦见和父母有光的内容,记得初入肖府的时候,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两次梦里的内容虽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她那对传闻中恩爱的父母,似乎关系并不融洽。
对于梦中那段没能亲眼看见的场景,林语茗始终耿耿于怀,她努力回想,仍是无法将那块空白给填上,为此,她苦恼了好一阵。
在林语茗坐在房间里发呆的时候,春桃领着周妈妈走了进来,周妈妈一看见林语茗就皱起了眉头。
周妈妈担忧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看着这么难看?”
“我只是昨晚没睡好,不碍事的。”林语茗微笑道。
“不行不行,我去给您煮一碗安神汤吧。”周妈妈说着,就要往屋外走。
这时,春桃出声道:“周妈妈您坐着和少夫人聊会儿天吧,我去煮安神汤。”
春桃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她不忍心劳累年事已高的周妈妈,又发现林语茗今日的脸色的确不好,于是主动将这个差事给担了下来,说完话后就出了门,将林语茗和周妈妈两人留在了屋里。
周妈妈的关心继续响起:“二小姐今日怎么看着那么憔悴?”顿了顿,她又试探地开口道:“可是肖将军他对你不好?”
提及肖陵昀,林语茗就想起了昨晚的场景,心中泛起了一丝甜意,脸上浮出的红云让她苍白的脸色看上去稍微好了一些。
周妈妈看了林语茗现在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多虑了。
“看来肖将军对你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周妈妈笑着道,“我就怕你嫁了个不可靠的人,以后半生都得在痛苦中度过。”
周妈妈说的后半句话很有道理,林语茗听了之后,面上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而在她将听在耳中的话语放入心中细细品味后,林语茗从其中觉出了几分叹息的意味,像是曾经亲眼目睹过这样的悲剧。
如果是平时,林语茗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有那个奇怪的梦境在前,她的心里忍不住产生了一个猜想——周妈妈会不会知道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真实情况呢?
仔细回想,自从重逢以来,周妈妈就一直很关心自己,在这份关心之中,隐隐还藏着浓重的担忧,恨不得时刻盯着自己,在身边保障自己的安全。周妈妈怀抱的心情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林语茗一边想着,一边又记起了一件事。她昨日刚见到周妈妈到时候,同其提到过要去见林若甫为她洗清十多年前所受到冤屈,但是周妈妈不仅没有答应,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并且让林语茗替她向林若甫保密她来到京城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周妈妈的决定十分奇怪,与其说她是不想再计较当年的事情,林语茗觉得周妈妈更像是不想见到林若甫,才会有此要求。
有这些事情在前,林语茗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大,比起相信大家口中父母恩爱不相欺到说法,她更倾向于这段看起完美的感情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只是她还不清楚其中到底藏着什么内容。
怀疑的情绪萦绕着林语茗,在一番思索后,她决定好好问一问周妈妈。
*
而另一边,方才说要给林语茗熬安神汤的春桃已经找出了煎药用的瓦罐和小灶,准备开工了。
放在灶洞中的几块黑炭已经燃了起来,时不时地从缝隙中迸出几颗火星子,它们发起的火焰直接接触在瓦罐上,将热度传递到里面,慢慢的把几样药材中的精华都逼了出来。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汤汁的味道已经通过瓦罐盖上的小孔冒了出来,随着蒸腾的热气飘到来外面,正好被路过的曹海潮给闻到了。而曹海潮闲来无事,正在府里瞎转悠,便寻着味道走了过来。
看见春桃蹲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一面小蒲扇不断动作,曹海潮便上前问了一句:“春桃姐姐,你在干什么呀?”
“少夫人昨天晚上没睡好,我正在给她熬安神汤呢。“春桃答道。
“少夫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曹海潮的眼睛滴溜一转,然后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我就说嘛,少爷今天怎么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原来是因为终于和少夫人睡一起了。”
春桃惊讶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曹海潮说道,“今日我准备帮少爷收拾东西,刚一进屋,就被少爷给推了出来,我当时觉得奇怪,便好奇往里瞄了一眼,你可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看见了什么。”春桃翻了白眼,然后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
曹海潮这才将他看到的景象告诉春桃:“那道屏风并没有摆出来,地上也没有平常少爷用的被褥。”
春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件事情,春桃的确是不知道,因为按照往常,肖陵昀总是两人之中早起的那一个,而为了避免别人撞破他们分床而居的事情,他特意下了命令,没有他和林语茗的吩咐,不准任何人入内,而在他离开前,他总是会将地上的被褥和隔在两人之间的屏风给撤掉。
所以每次春桃进去伺候林语茗洗漱的时候,都不知道屋内之前的情形,若不是曹海潮告诉她,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听了曹海潮的话,春桃眯起眼睛,认真回忆了一下她今早进屋后的场景,似乎林语茗身旁的被子下是有人曾经躺过的痕迹。
她原本就期盼着肖陵昀和林语茗能修成正果,如今得偿所愿,心里开心得不得了。
可她的嘴才刚咧开,就又收了回去。
“可是如果他们睡在了一起,怎么我收拾床铺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呢?”春桃说道。
“啊这…”曹海潮以往总喜欢往赌坊跑,在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他听了不少荤话,故而一下就明白了春桃话里的意思。
但明白归明白,曹海潮毕竟年纪还小,还没有经历过,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曹海潮结巴了起来:“春桃姐姐,这种事情你怎么随便挂在嘴上啊,不太好吧。”
虽然春桃被曹海潮唤一声姐姐,其实她也没比曹海潮大多少,但是对于这些事情,她可一点都避讳,毕竟她可是真情实感地在为肖陵昀和林语茗的终生幸福考虑。
春桃直接忽略了曹海潮的话,开口问道:“大少爷他,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还是说在战场上受了伤,还没有恢复?”
不然怎么会和她家少夫人那么个大美人躺在一张床上而什么都没做呢?再坐怀不乱的君子也不至于能做到如此吧。
春桃越想越觉得奇怪,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肖陵昀他可能不行。
作为肖陵昀的贴身小厮,曹海潮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因为肖陵昀并不像其他世家的公子哥那么娇贵,平时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一般并不需要曹海潮在身边。
所以曹海潮想了半天,给出的答案还带有明显的犹疑。
“应该没有吧。”他慢吞吞地说道。
春桃颇有些无语地斜了他一眼,然后将身子转了回去,继续摇起手上的扇子,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眼前的药罐子上面。而曹海潮反正也没有事情要忙,干脆也搬了个板凳来,坐在了春桃旁边,同她一起看着火候。
突然,春桃盯着药罐的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
春桃将头转向了曹海潮,然后开口道:“我想到一个主意。”
曹海潮被她突然的动作、眼中的亮光和兴奋的语气吓了一跳,缓了片刻才答道:“什么?”
春桃向曹海潮靠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曹海潮听了之后,惊讶地睁大眼睛,飞快地摇了摇头,表示了他的反对:“不行不行,要是被少爷发现,他肯定会把我狠狠地揍一顿的。”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请大夫来直接帮他看吧。”春桃反驳道,并试图说服曹海潮,“而且我们只是往吃食里放些补药,不会影响健康的。”
春桃想出的主意,就是偷偷在肖陵昀的吃食中加入些补肾助阳的药,希望通过这个方法,可以将肖陵昀的身体强壮起来。
如果大少爷的身体没有问题,那这些补药就是锦上添花;如果真如她所料的一样,大少爷身有不可说的隐疾,那此举刚好为他的身体填上空缺,想来再过不久,他们府上就会热闹起来了。
春桃喜滋滋地打着小算盘,不顾曹海潮的反对就定了主意,她推了曹海潮一把,然后吩咐道:“你想办法弄些药来,这件事能不能成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