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宫中的嫔妃们来说,皇上的宠爱就是最大的倚仗,而为了可以获得皇上的宠爱,她们必然要想方设法讨得皇上的欢心,而想要皇上的欢心,她们就需要了解皇上的喜好和心情。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嫔妃们或多或少地会买通几个宫人,比如在御前侍候的宫女或者太监。
眼前这个急忙冲进宫殿来报信的年轻太监,就是林丹逢打点过的几个宫人之一。
林丹逢有些怀疑她的耳朵:“你说什么?”
那个太监伏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眼中的慌乱不比林丹逢要少。
“回荣嫔娘娘,烈王他谋反了!”小太监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本没有实体,但却给林丹逢带来了重重的一击。
方才她听到消息时,惊讶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而现在,在确认这个消息是事实后,林丹逢又因为震惊而跌落回了座椅上。
林丹逢喃喃道:“怎么会?”
前几日岑策来她宫里用膳时,一切都还正常,岑策甚至还对她笑了几次,看上去心情不错,而这都是因为烈王叶廷连打了几场胜仗。
就在刚才,为国争光的英雄将军突然变成了卖国求荣的叛徒,这对谁来说都难以接受。
而对于林语茗来说,整件事更像是不祥预感成真后的结果。
林语茗将手放与林丹逢的背上,给林丹逢顺了顺气,希望这个动作可以给她些安慰。
在给林丹逢倒了一杯茶后,林语茗转向那位小太监,开口道:“你先起来吧。”然后继续说话:“烈王反叛是怎么一回事?你把你听到的都说出来。”
闻言,小太监应声从地上起来,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汉,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慢慢将事情道来。
小太监虽然在御前侍候,但品阶并不高,只是负责茶水这一块。关于烈王反叛的消息,正好是他在送热茶的时候。
在岑策批阅奏章的时候,一位负责传信的信使飞奔进殿,向岑策传递了关于北境的战报。
与之前的捷报不同,这次带来的可以说是糟糕到极点的消息。
在这之前,叶廷已经收复了云摹国攻下的六座城池,只剩一座就能收回全部失地,而叶廷也这样做了,只是他在击退胥朝土地上存在的最后一只敌军后,并没有后撤,而是转而向寒岭方向行进。
几个州的人都以为叶廷是要乘胜追击,一举将云摹军队彻底击溃,孰料他在越过寒岭后,将烈炎军安置在了那里,并于同一天宣布脱离胥朝,自立称帝,自封为炎帝,且宣称与云摹国存在友好联系。
信使向岑策禀告这一切的时候,小太监就在旁边,明明有茶托垫着,可他却觉得里面滚烫的茶水直接落在了他的手里,烫得他差点拿不住茶盏。
就在这时,岑策替他解决了这个烫手山芋。
叶廷的反叛是一种挑战皇权的行为,而作为皇权的终极代表,这种挑战只会让岑策燃起怒火。盛怒之下的岑策顺手拿起了小太监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这也让小太监有了得以脱身的机会。
听完小太监的叙述,在场众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不得不说,叶廷对于这次谋反的策划十分完美。
叶廷先是趁云摹国发兵的机会将烈炎军带走,又以锻炼叶新枝的名义将府中家眷一同接走,再者,他为了麻痹众人,还装出一副尽心尽力的样子,甚至骗取了岑策派去的援军。
这样一来,不仅叶廷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和全部亲信调离了京都,还借这场战役增强了他的力量,要想击败这个敌人,可就更加困难了。
而在一旁聆听的林语茗发现了一处关键的地方。
叶廷自立为帝后,宣称他与云摹国交好?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叶廷早在很久以前就与云摹国勾结在了一起,不然这一切也太过巧合了。
林语茗想知道更多细节,便开口问道:“你可还知道别的什么?”
小太监摇了摇头。
“没有别的了,那名信使就说了这么多。”他顿了顿,然后道,“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瑶嫔娘娘从远处走来,似乎是来见陛下的。”
看来,叶新月得到消息的速度,要比林丹逢快上不少。
只是消息来得再快,也不够时间阻挡事情的发生,叶廷叛乱已成既定事实,叶新月就算见到了岑策,也无法改变,而且此时,也不是她去找岑策的最佳时机。
正相反,这肯定是最糟糕的时机。
如今叶廷反叛,岑策心中正充满了怒火,叶新月此时去见他,便是正好撞到了枪口上,她如果真正见到岑策,恐怕会因为承受不住他的怒火而遭殃。
林语茗想,如果她是叶新月,在听到消息后,就会乖乖待在宫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避开暴露在岑策视野下,这样,说不定下场还能好些。
但显然,叶新月并不是这么想的。
叶廷的背叛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冲击,而叶新月受到的冲击则会比旁人大得多,因为叶廷不仅背离了胥朝,还将她排除于家族之外,任由她在深宫中自生自灭。
这对叶新月来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人在毁灭性的打击下,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事实,叶新月现在应该是抱着一切还可以挽回的希望,去向岑策求情的。
但是叶新月还没有意识到,她所有的希望皆是虚妄。
林语茗和林丹逢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情。
片刻之后,林丹逢站起身来,对林语茗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
林丹逢和林语茗快走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叶新月跪在延福宫的宫门前,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叶新月低着头,脊背却是挺直的,她发上的头饰很少,几乎都是素色,而她身上那一袭淡青色衣裙,让她看起来像一棵青竹。
在殿门前守着的于盛突然向宫阶走来,叶新月注意到了他移动的身形,眼中露出了一丝喜悦,但很快,那丝喜悦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于盛并不是向她来的,他是去迎接林丹逢和林语茗的。
以跪姿面对别人,是一件让人感到尴尬的事情,更何况其中一人还是你一直抱有敌意的对手。
叶新月面上露出了狼狈之色,而为了掩饰她的狼狈,叶新月刻意提高了声音:“荣嫔,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瑶嫔你怎么又怎么会在这里?”林丹逢反问道。
这句问话一下子就戳到了叶新月的痛处,让她像被噎住了一样,一时说不出话。
于盛走出来打了个圆场:“回禀荣嫔娘娘,瑶嫔娘娘是来见陛下的。”
他的话,提醒了叶新月来此的目的。
叶新月抬头看向于盛,语气焦急:“小于公公,陛下还是不肯见我吗?”
于盛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劝道:“瑶嫔娘娘,陛下现在恐怕没有心情见您,您还是回宫去吧。”
可是叶新月怎么会听。
“小于公公,你再帮我通传一次,一次就好。”叶新月恳求道。
“这……”
于盛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事实上,从叶新月来到延福宫后,于盛已经几次为她通传了,可是得到的答复都是,皇上并不想见她,甚至在上一次他进去禀告后,还被岑策训斥了一通,让他赶紧把叶新月给打发走。
一边是皇上的怒火,一边是嫔妃的坚持,于盛夹在中间很是难受。
偏偏叶新月还不死心,还要让他进去通传,他是真的不想再被陛下给责骂了。
就在于盛想着该如何回拒叶新月的时候,林丹逢突然开口了。
林丹逢:“小于公公,你就去通传一声吧,正好本宫也想见陛下一面。”
于盛感到有些意外。
他偏过头,看见林丹逢平静的双眸,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向延福宫走去。
殿门开,殿门关,殿门再关,不一会儿功夫,于盛就回来了。
他向三人作了一揖,然后道:“抱歉,陛下说,他今日不打算见任何人,两位娘娘还是回宫吧。”
这就是将两位嫔妃都拒之门外的意思了。
得知自己见不到岑策,叶新月脸上顿时变得一片煞白,她想要站起来,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膝盖刚离地就又落了下去,在宫女的搀扶下得以起身。
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怜。
就在转身离开之际,叶新月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她的视线略向林丹逢,正好看清了林丹逢眼中的同情之色。
叶新月没有立即开口,但是她的目光从失落迷茫逐渐变得尖锐且带有寒光,她踱步走到林丹逢面前,停了下来。
“你根本不是来见陛下的吧。”叶新月道,“你是听到消息,来看我笑话的吧。”
她顿了顿,看向了林丹逢身后的林语茗,又收回了视线。
“你一个人看笑话不够,还要带上你的妹妹。看到我卑微乞怜的样子,你们很开心吧。”
叶新月的眼神像是一柄利刃,在林丹逢和林语茗的面上划过,留下了尖锐而细微的疼痛。
林丹逢皱眉否认道:“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
但是叶新月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而是自顾自继续说话。
叶新月冷冷的声音在广阔的宫道上响起:“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早晚有一天,你们也会像我一样,成为被家族抛弃的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