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谈话
紫陌红尘梦2020-11-06 10:312,361

  听到她的召唤,林语茗连忙应下,抬脚跟上。一行人走了一会儿便到了肖老夫人的住所。肖老夫人住在偏僻的北院,平日里若无事,她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并不到处走动。

  一走进院落,林语茗便感觉到身上泛着冷意,被高大建筑挡掉的阳光让这个住所带了些阴森,不过很快她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因为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案上还供奉着一尊佛像。

  虔诚的拜佛之人,心肠应该不会太差,林语茗想着。

  果然,肖老夫人并没有为难她,而是指着一个空位,谦和地笑了笑:“好孩子,别站着了,快坐吧。”

  听了她的话,林语茗连忙依言坐下。

  肖老夫人望了望案上摆着的佛像,而后叹了一口气:“我那位老头子,早就先我一步去了,而膝下这三个儿子,一个死在战场上,一个缠绵病榻,只有大儿子还算康健。算起来我这一生,就是不断地在迎人来、送人去,伤心得很。”

  老人沙哑的声音中带了一点苦涩,似要从舌尖蔓延开来。

  人这一生,有着最深羁绊的无非是父母、夫妻、子女这三样。肖老夫人已是高龄,父母早就不在了,原本想要携手一生的丈夫也先一步离去,而视作生命延续的孩子们也有大半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鹤发如霜的老人踽踽独行于这世界,实在是让人感到悲凉。

  林语茗忍不住开口安慰道:“我少时曾饮过一次苦丁茶,刚入口时苦得我舌头都打颤,可是后来却慢慢觉出甜味了,比浸了糖的蜜饯还要甜。所以我觉得,祖母的福气在后头呢。”

  轻快的话语如同一道灿烂的阳光,将肖老夫人心中的阴霾都给驱散了,比起其他人哀伤的感叹,林语茗的话显然更能给她带来安慰。

  今早在正厅的时候,肖老夫人一直在旁边看着,并未说一句话,但凭她多年的经历,也能看出林语茗是个能忍让的好孩子。

  若肖陵昀娶得是其他簪缨大族出来的女子,在新婚夜受了这等屈辱,势必要在众人面前闹上一闹,要是再严重一点,说不定还会让肖家戴上一顶藐视天威的帽子。

  而林语茗却咽下了这口气,既保全了自己的面子,也顾住了大局,这是一种难得的温柔的智慧。

  这样想着,肖老夫人看向林语茗的眼神越发柔和。

  她召了召手,让林语茗走近到自己身边,然后执着后者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不然也不会说这些话来安慰我这个老婆子。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对生死这些事情都已经看淡了,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这些孙子孙女,特别是昀哥儿。”

  肖老夫人口中的昀哥儿便是肖陵昀。肖陵昀是肖家的长孙,一出生就是众人手心里的宝贝,再加上后来父亲早逝,老夫人对他就越加怜惜。

  她继续道:“这个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的,他人不坏,只是说话做事有些欠妥当。所以还是需要你这样的好姑娘在身边帮衬着,他才不至于出大错。以后你要是再受了委屈,只管来告诉我,我来替你教训这个浑小子。”

  肖老夫人一边说,一边作出了挥拳的姿势,好像下一秒就要起身去打肖陵昀。

  林语茗被老太太可爱的动作给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愉快的笑声让房中的氛围也轻松了许多。

  少顷,林语茗收敛了笑容,郑重答道:“祖母的话,我都记下了,我会和夫君好好过日子的。”

  见她乖顺地应下了,肖老夫人脸上才露出满意之色。

  之后,林语茗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肖老夫人待她十分亲热,还特别叫人上了一盘点心让她尝,最后还是她推说着还有东西没有收拾才得以脱身。

  林语茗刚用了早膳,又一连几个点心下肚,走出去的时候腿都差点迈不动,不过这也是肖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她心里还是挺暖的。

  而在林语茗离开后,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肖老夫人靠在椅背上,眼睛却盯着手边的那盘点心看。青花瓷盘中原本摆满了五彩的糕点,现在只剩下一个淡黄色花生馅圆球。

  侍立在一旁的曹妈妈笑着开口道:“看来老夫人挺喜欢少夫人的,连平时不常用的小厨房都支使上了。”

  “平时不用是为了节省开支,如今府里来了新人,自然是要欢迎一下的。再说了,玉兰给我配的这几个厨子做的东西又甜又腻,实在不合我的胃口,拿来招待小辈正好。”肖老夫人道。

  虽说她没有直接承认曹妈妈口中的喜欢林语茗这一点,但也没有否认,看来的确是印象不错。

  肖老夫人终是没有忍住,伸手拿起那块点心咬了一口,但是很快又皱着眉头放了下来。

  她口中的玉兰是大房夫人贾氏的闺名,在肖君裕将后宅权力交于她后,她第一时间便给肖老夫人拨了一批厨子。

  原本是为了表孝心讨好老太太的,但是老人家的身体虚,哪里经得起每天大鱼大肉地补,反而觉得油腻恶心。但肖老夫人若是明说,便会拂了贾玉兰的面子,所以只好将小厨房当摆设一样放在那里,偶尔才用上一回。

  不过这又是另一说了。

  今日肖老夫人特意叫林语茗来说话,是为了让她可以安心待在府里,虽说自己早就不管事了,但还是希望肖府可以家宅安宁。只是瞧见她那孙儿不冷不热的样子,她不免担心这桩婚事的未来。

  曹妈妈陪在肖老夫人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她的忧虑所在。她不忍其劳心伤神,于是张口开解道:“您既然喜欢少夫人,不妨多让来她来我们屋里坐坐,您也好从旁提点一二。”

  曹妈妈一边说,一边将肖老夫人扶到了侧房里铺有软垫的藤椅上,拖着她的背将她轻轻放下,然后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了一盘安神香,点燃之后放到了香炉里,不一会儿,沉香的香气便随着青烟在内室中荡漾开来。

  肖老夫人微阖上眼,轻轻地点了点头,似要陷入沉睡,但很快她又睁开了眼睛,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眉头突然皱成了川字。

  “你觉不觉得,语茗和那个丫头长得有些像?”她问道。

  曹妈妈原本正在收拾香案上的杂物,听到这话后,手明显一顿,但口中的话说得却是无比顺畅,似乎刚才心中一紧的人并不是她。

  “您说的是墨梅那个丫头吧?她与少夫人是有些相似,不过她一个厨房里干活的粗使丫头,哪有比得上少夫人半分。”她答道。

  肖老夫人如何精明,自然听得出来曹妈妈这是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于是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歪在躺椅上不再说话。

  但是她心里还是绕着几丝愁绪。这肖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府里几十口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的,只希望林语茗知道了墨梅的事情后不要想岔了去。

继续阅读:第五章 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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