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走出了牢房，柏钰快步跟了上去。
方才二人的谈话，他在一旁听得触目惊心。
但是，柏钰依旧感到十分困惑。
李时言可是吏部尚书，执掌天下官员升迁任免的天官大人！
如果他都不是幕后黑手，那何人能比他更具有分量？
柏钰快不玩追上林轩，想要问清事实真相。
然而林轩却是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带我去见见皇上吧。”
柏钰一怔，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刻他们还在天牢，由大理寺执掌。
天牢多是用于关押皇亲国戚之类的人物，或者权倾一时的大官，一般能够进这个里面的都带有政治意味。
李时言贵为吏部尚书，又是镇北王血案的重要案犯，所以乾帝将他打入天牢，也算是对得起他的身份了。
眼见此时天色已晚，柏钰有些忧心道：“你想入宫面圣，我可以安排。”
“但是现在天色已晚，我现在名义上只是个宫廷卫士，怕是有些困难。”
听了这话，林轩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深夜入宫本就限制重重，林轩如今官位品阶都低得可怜，根本没有资格在此刻入宫。
乾帝与柏钰设计，削去了柏钰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由明转暗盯着王舒温，但这也给柏钰带来了不少限制。
比如，他现在没有资格，深夜带林轩入宫。
“那就先这样，本座先入宫，安排你明天面圣”
柏钰意识到事态严重，匆匆告辞离去。
林轩看着他的背影微微颔首，一边思索着血案真相，一边往公府而去。
只是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此刻他们身后，多出了一双眼睛。
……
乾清宫。
灯火摇曳，黯淡无光。
乾帝倚靠在床榻之上，正在大口喘着粗气。
这位励精图治的中兴之君，此刻真的已经老了。
他现在只是个头发掉了大半，脸色苍白，颊骨深陷，骨瘦如柴，病入膏肓的老人。
“陛下，夜已经深了，早些休息吧。”
魏忠河站在床榻前面，有些忧虑地提醒道。
乾帝只是神情疲惫地摆了摆手，然后继续看着奏章。
陪伴皇帝这么多年了，魏忠河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皇上，这是在等柏钰的审问结果啊！
不料下一刻乾帝便愤怒地摔了奏章，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满朝大臣都在给李时言求情，就差痛骂朕是昏君了！”
魏忠河急忙上前，轻轻替皇帝抚着脊背。
“皇上，李时言为官的确清廉，执掌吏部这么多年，也从未出过岔子……”
“所以朕才会被他们一直蒙在鼓里，一直没有去想过，是他们对老五下的手！”
乾帝用力地捶着床沿，极度愤怒让他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起来。
魏忠河有些慌乱，急忙劝道：“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啊！”
正当此时，一名小太监入内报道：“皇上，贵妃娘娘来了，得知皇上还未休息，特意准备了参汤。”
乾帝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准备见郑贵妃。
但转念一想，却又开口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萧天赐做了一辈子的皇帝，最宠爱的女人，也就是郑贵妃了。
眼瞅着自己命不久矣，他也想趁着还清醒的时候，跟最爱的女人说些体己话。
魏忠河会意，识趣地带着宫人退走。
很快雍容华贵的郑贵妃便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芳香四溢的参汤。
“皇上，臣妾得知您还没有休息，有些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
“唔……你有心了，过来做。”
乾帝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抬头拍了拍床沿。
郑贵妃强颜笑着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坐上前去，将皇帝的头枕在了自己怀里。
二人就这般依偎着，感受着这难得的片刻温存。
乾帝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爱妃，朕走之前，会改封弘润为吴王，命他就藩扬州，你随他一起去藩地安享晚年吧。”
郑贵妃原本在喂乾帝喝着参汤，听到这句话时，手中动作明显一滞。
她清楚皇上这句话的意思，自己的儿子弘润，终究还是失败了。
皇帝即便在临死之前，也不愿意废了太子，另立储君！
为什么？
凭什么？
萧弘礼哪里比得过自己的儿子？
郑贵妃有些怅然，也很是不甘！
她们母子俩努力了这么久，以为皇帝会回心转意，结果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说得好听。
把弘润改封到扬州这膏腴之地，看似荣宠至盛。
等到萧弘礼即位称帝，他哪里容得下自己母子俩？
毕竟，弘润可是参与了夺嫡！
“陛下说笑了，臣妾哪儿都不去，一辈子侍奉陛下。”
乾帝听了这话，也有些动容，下意识地握住了郑贵妃的手。
“爱妃，你不要怪朕！”
“朕也努力过，想要立弘润为太子，只是……只是……”
话到此处，乾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来。
弘礼与弘润，都是他萧天赐的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更何况太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党羽遍布朝堂，想要废了太子，并在短时间内清除他的党羽，只会引得朝堂动荡不安。
乾帝，折腾不起了。
郑贵妃眼角划过泪水，怯生生地道：“陛下，臣妾只希望陛下尽快好起来，仅此而已。”
“你呀……”乾帝叹道。
就在这个时候，魏忠河却匆匆入内。
“皇上，人来了。”
乾帝微微颔首，随即打发走了郑贵妃。
虽然魏忠河并未直言，是何人来了，但郑贵妃走出宫门时，却恰好撞见了柏钰。
回到西宫，郑贵妃满脸阴沉。
她喝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宦官。
“去告诉你的主子，本宫同意他的计划了。”
小宦官点了点头，并未觉得意外，随即转身离去。
郑贵妃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她今日前去送参汤，就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皇帝会不会册立弘润为太子。
然而最终结果，却是让她失望了，无比失望。
或许从始至终，皇帝都从未动过易储之心！
既然如此，那就应了那人的要求，动用阴谋诡计，也要助弘润上位！
在这深宫里面呆了这么多年，郑贵妃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见过，她更清楚人心的可怕！
弘润已经参与了夺嫡，一旦太子即位称帝，就是她们娘俩的死期！
就算萧弘礼顾念骨肉亲情，王皇后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整死自己母子。
从进入这深宫开始，她就没了退路，弘润也是如此。
“皇上，不要怪臣妾心狠，这是你做的决定！”
“臣妾，只是想让弘润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