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国子监祭酒邢让命案半月之后,锦衣天卫指挥使柏钰上书密奏,与乾帝密谈良久。
是夜雍王府与燕王府解禁,太子却因殿前失德被禁足三月,无诏不得出东宫半步。
次日早朝,京兆尹孟温礼朝诉薛刚逼良为娼、拐卖民女一案,罪当监拿。
乾帝震怒,当朝下旨命大理寺即刻收押莒山侯世子薛刚,由左都御史王子正主审此案,刑部大理寺陪审,另莒山侯薛显罚俸半年,诏其回京述职。
两件惊天大案,就这般草草结束,留给朝臣满腹疑惑。
……
定国公府,别院。
七月的阳光已经异常毒辣,但在这别院凉亭里,却是有几分清凉。
林轩与徐景昌端坐在凉亭内,正一边品茶一边对弈。
“身子怎么样了?”徐景昌含笑发问,对于这个女婿,他是越看越满意。
提及此事,林轩忍不住露出了苦涩笑容。
“这神秘功法还真是霸道,不过修炼了这么点时间,眼瞅着就要突破第三层了。”
“而且修炼这功法后产生的内息,如火焰般暴戾躁动,似乎体内有无数把大火在熊熊燃烧,但它却可以完美地压制我体内的天生寒毒。”
“不过最大的问题在于,内息愈发壮大,就愈发躁动不安,似乎在激发我的杀戮本能。”
徐老爷子一愣,“杀戮本能?”
“对。”林轩苦笑,“那功法上最后一页明确写着,唯有战斗杀戮才能平息内息的骚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最后一页写着修炼此功法的忌讳,明显就是在坑人啊!
林轩现在陷入了一个尴尬处境,为了压制天生寒毒延长寿命,他就必须修炼这神秘功法。
但是这神秘功法修炼出来的内息又如烈火般暴戾躁动,越是修炼下去,那种杀戮欲望就愈发高涨,内息也会不断增长,直至最后身体承受不住,经脉断裂爆体而亡!
不修炼,寒疾发作他要死;继续修炼,内息壮大他也会死。
林轩自己很清楚,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一旦修炼这功法到了第四层,他身体就会承受不住。
似乎,这功法比寒疾更加要命!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啊。
徐景昌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老夫这就去找沈一贯,这混账东西存得什么心思!”
分明就是要命的功法,他还拿给林轩修炼,这不是坑人吗?
林轩苦笑着出言制止,“先说说案子情况吧。”
邢让案与薛刚案牵动人心,引得京师议论纷纷。
林轩作为这两场案子的主要策划者,此刻他却是有些茫然。
因为乾帝的处置,与他预料中根本不同。
邢让案与薛刚案,足以撕开太子萧弘礼在人前伪装的圣贤人设。
结果乾帝只是罚了太子禁足三月,就连薛刚也只是暂时收监,交由三法司彻查。
如此一来,那林轩先前做的努力,可都是白费气力了。
“薛刚入监,乾帝却命左都御史王子正主审,刑部尚书洪钟、大理寺卿刘隆、京兆尹孟温礼、锦衣天卫指挥使柏钰陪审监察,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林轩面带茫然地主动提出疑惑,将难题抛给了徐景昌。
萧弘琰久居离阳,远离京师,对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不甚关注。
他现在初入京师,倒是真拿不准乾帝的心思。
徐景昌闻言嘴角微微翘起,一个笑容缓缓展开。
“你这小子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总算有我这把老骨头的用武之地了。”
“左都御史王子正,出身高门太原王氏,而王氏、崔氏这些世家大族是太子的坚定支持者。”
“雍王曾建言刑部,处理了很多冤假错案,一向与刑部尚书洪钟交好。”
听了这话,林轩顿时明了。
乾帝让王子正主审薛刚一案,这是明显要保下太子了。
王子正是太子的人,洪钟却是雍王的人。
若是乾帝命洪钟主审此案,那么雍王势必会趁机发难,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太子萧弘礼绝对会被拉下马来。
可惜了啊。
林轩心中叹了口气,有些不太理解乾帝对太子的态度。
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儿子的丑恶嘴脸,甚至他还豢养私军意图谋逆,乾帝怎么就能容忍下去,还决意保下太子?
越是年迈昏庸的帝王,就越是敏感多疑。
豢养私军染指兵权,这绝对触碰到了乾帝的逆鳞!
那乾帝这态度,很有问题啊!
徐景昌见他凝眉沉思,忍不住微微笑道:“阿琰,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朝堂争斗。”
林轩微感惊愕,顿时洗耳恭听。
“乾帝就算震怒之下,想要废了太子,他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
听到这个词语,林轩忍不住一惊。
定国公冷笑道:“太子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在朝堂上早已根深蒂固,抛开其他不谈,皇帝若是想要废了太子,王氏这些高门大族第一个就不答应。”
“太原王氏,琅琊王氏,清河崔氏……他们的族人遍布大乾官场,甚至都可以称为是太子的党羽!”
“皇帝废了太子,无论立何人为储君,都必须清除掉太子的党羽,那这些人岂会坐以待毙?”
“换句话来说,就算乾帝铁了心剜除这些毒瘤,血洗整个朝堂,到时候还剩下了什么?”
徐景昌叹了口气,“朝局动荡,人人自危,太多官员受此牵连,最终只会政令不通,社稷倾覆。”
“皇帝老了病了,早已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他已经……折腾不起了。”
林轩十分震惊,他一直视为大敌的乾帝,怎会衰弱到这般地步?
老爷子抿了一口茶水,捻起白子落下。
“皇帝现在一心求稳,就算他动了易储的心思,也不会甚至不敢废了太子。”
“咱们这位皇上御极大乾二十一年,什么帝王心术不会?他想得更深更远。”
顿了顿,徐景昌笑问道:“阿琰,你不妨想想,乾帝这回真正目标是谁?”
林轩低头认真思索片刻,随即抬头微笑道:“我明白了,莒山侯,薛显。”
“孺子可教也!”
徐景昌朗声大笑,对离阳凤雏的过人智计再次有了认识。
林轩捻起黑子落下,“太子轻易不可废黜,但不代表不可能削弱他的党羽。”
“薛刚案发,薛显明显就是太子的人,乾帝就算再如何偏爱太子,也绝不会容忍他染指离阳兵权。”
“所以乾帝才会暂时收监薛刚,等薛显回京问罪。”
徐景昌捋着胡须点了点头,“薛显如今就是太子最大的党羽,废了薛显无异于断太子一臂,就算是作为惩戒也足以。”
“没了征北大将军这个名头,炙手可热的莒山侯狗屁都不是。”
林轩捻起最后一颗黑子落下,腼腆笑道:“二叔,我赢了。”
定国公一愣,重新审视棋局,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屠龙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