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乾清宫。
散朝之后，乾帝唤来了澹台斗术与沈一贯。
此刻散金侯还不知道，昨夜乾帝便认出了林轩就是萧弘琰。
一进入大殿，沈一贯便听得乾帝的冷笑：“沈一刀，你瞒得朕好苦啊！”
沈一刀？
散金侯一愣，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立马跪倒在了地上。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事到如今，无论这位皇上因何发怒，先请罪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澹台斗士神情一变，不明白天子为何突然发怒。
散金侯的汇通商会执掌大乾财政，所以他沈一贯的分量，比之户部尚书还要重上几分。
乾帝冷冷地看着沈一贯，怒喝道：“阿琰当年坠崖未死，在血骑掩护下逃离北疆。”
“随即他们一行人消失在了江南地带，沈一刀，这是你的手笔吧？”
沈一贯听了这话，这才瞬间明白，皇帝已经见过了少主，还认出了他的真正身份。
“回皇上的话，正是臣救下了他们，并提供住所让少主休养。”
果然如此！
乾帝愤怒地看着沈一贯，心中生出了些许悲凉与不解。
他最看重的三个心腹，结果两个都在阿琰这事上瞒着自己。
一个替阿琰百般遮掩身份，另一个更是一直清楚阿琰未死，把他藏了三年之久！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瞒着朕？”
乾帝怒喝道，眼神中满是杀意。
事到如今，沈一贯索性也不再遮掩，抬头直视着这位大乾天子。
“陛下，臣先是镇北王亲军都侯沈一刀，后才是大乾散金侯。”
“如果当年不是侯爷出手相救，一刀全家人都饿死在了那个寒冬。”
“先王对一刀恩重如山，一刀不能坐视先王遗孤不管。”
听了这话，乾帝只是嘿嘿冷笑了几声。
“朕早就知道，你始终都是老五的人，也知道汇通商会一直在给离阳军提供粮饷。”
“朕现在问你的，是你为何知情不报，非要瞒着朕？！”
这才是萧天赐真正愤怒的原因。
如果他早就得知阿琰还活着，定然不会让他流落民间这么久，吃这么多的苦头。
堂堂大乾帝胄，沦落到入赘公府，做个卑贱赘婿！
每每想到此事，乾帝就觉得心如刀割般难受。
这让他有何颜面，下去见无辜冤死的老五？
不料沈一刀惨然一笑，竟是反问道：“陛下为何不想想，就算臣将这个消息告诉陛下，陛下又能如何？”
乾帝一怔，呆立当场。
“臣姑且相信陛下没有参与镇北王血案，那就更令人胆寒了，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在皇上您眼皮子底下，动用那一连串的阴谋诡计除掉镇北王爷？”
“查来查去，无非就是那么几人罢了。”
罪魁祸首，要么是太子，要么是雍王，要么，就是眼前这位大乾天子。
毕竟镇北王手握三十万大军，对朝廷而言是个极大的隐患。
沈一贯早就猜到，出手之人肯定出自大乾皇室，为了先王手中的兵权！
“镇北王府满门被诛，苍天有眼给先王留下了一点骨血，臣不敢去赌，赌陛下顾念血脉亲情！”
话到此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当年就算沈一贯告知乾帝实情，他也不可能为了萧弘琰，杀了自己的儿子！
人都是有私心的，更何况大乾天子？
萧天赐背着手在殿内踱步，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你们都不信朕，都不信朕啊！呵……”
“朕今日唤你前来，是想让你去劝一劝阿琰，朕有意敕封他为新任镇北王，让王开山与李叔正辅佐于他，继续执掌离阳大军，为我大乾镇守北疆。”
“奈何阿琰复仇心切，直接拒绝了朕的提议，你若是真为老五着想，那你应该明白，让阿琰回离阳才是最好的选择。”
听了这话，沈一贯脸上露出了诡异笑容。
“皇上，三年前的血案您忘了？当初三十万离阳军在手，都没能护得住先王，致使他被小人偷袭无辜丧命，现在离阳初定，局势动荡不明，就能护住少主了吗？”
散金侯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以致于澹台斗术都忍不住发怒，厉喝道：“散金侯，注意你的身份！”
乾帝却是摆了摆手，有些落寞地坐在榻上，神情疲惫地开口道：“朕知道你们这些人，心中都对朕心怀怨念。”
“你们都想揪出那个幕后黑手，替老五报仇雪恨。”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大乾已经失去了老五这个顶梁柱，朕也病入膏肓，活不了几天了。”
“若是任由你们继续追查下去，胡作非为，那这江山社稷，怎么办？”
乾帝语气中，透露着难以言表的悲凉。
这三年来，他虽然一直命柏钰暗中调查血案真相，但仅仅只是调查罢了。
因为他很害怕，最终查出来的幕后黑手，就是自己那两个好儿子之一。
太子，雍王，二人为了夺嫡光结党羽，势力遍布大乾官场。
即便是最后查出来了，乾帝又能怎么办？
杀了自己的儿子，将他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做不到啊！
“我们兄弟二人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让大乾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你们说说，因为那场血案，朕临死前高举屠刀杀个血流成河，那我与老五先前付出的努力与心血，不都付诸东流了吗？”
不料沈一贯听了这话，却是觉得好笑无比。
“皇上，您为了大乾，放弃追查真相，那您可曾想过，镇北王如何瞑目？无辜丧命的离阳英烈如何瞑目？”
“镇北王坐镇北疆二十年，护国安民二十年，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话音一落，便见大乾皇帝愤怒地捶着床沿，“那你想让朕怎么做？啊？”
“重审镇北王冤案，交由三法司重审，陛下就算顾虑天下，也不该让镇北王顶着乱臣贼子的骂名，遗臭万年！”
乾帝一怔，微微颔首。
“你是想借着重审此案，敲山震虎，逼迫幕后黑手露出马脚？”
这案子过去了三年之久，直接涉案人也接连死去，根本查无可查。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揪出幕后黑手，可能性太低了。
然而散金侯只是笑了笑，“皇上，您忘了，离阳凤雏萧弘琰，可是还活着！”
乾帝闻言面色一变，深深地看了沈一贯一眼。
这个家伙，复仇的心思，比阿琰还深啊！
“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忠河，拟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