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这话,说得面无表情。
但在场之人,却全都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掩盖住的悲凉与凄苦。
镇北王萧天豪,离阳幼麟萧弘璟,离阳凤雏萧弘琰。
若没有发生三年之前那场血案,镇北王依旧健在,大乾怎会变成现在这般内忧外患的模样?
铁燎狼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难忍的疼痛,早已紧紧握住双手,用力到指节开始发白。
如果他当年护卫在王爷身旁,替他挡下了那致命一箭,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这世间,偏生没有“如果”可言。
“呵,你还是放不下。”柏钰有些懊恼的轻笑道。
他今日前来正是为了确认林轩的真正身份,然后规劝他离开京师,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然而离阳凤雏的选择,正如他预料的一样,根本不可能放下镇北王府的血海深仇。
只是,这让他柏钰如何自处?
林轩似乎看出了阎王的为难,自顾自地开口道:“使尊之所以维护于我,应该是报父王当年活命之恩。”
“呵,你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柏钰狭眸,冷笑了一声。
阎王冷冷地注视着林轩,只要他敢开口让自己卷入这些是非,阎王就会直接将他缉拿。
柏钰敬重之人,乃是镇北王萧天豪,并不是眼前这离阳凤雏。
他顾念旧情,放过萧弘琰一回,并不意味着他会任由他搅弄风云。
不过林轩倒是没有挟恩求报,而是淡笑道:“使尊,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阎王轻笑,指尖微张。
“哦,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林轩倒了一杯热茶,兀自抿了一口,随即笑道:“锦衣天卫纠察天下,想必掌握着不少三年前那场血案的线索。”
他没有与柏钰打哑谜,直截了当地道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阎王听到这个要求,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离阳凤雏此次入京,本就是为了复仇而来。
“那你的筹码呢?这天下间能让本座心动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柏钰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戏谑嘲讽。
一个落魄的大乾帝胄,阎王有资格不放在眼里。
但是柏钰又有些好奇,离阳凤雏不是一个蠢货,他会抛出什么筹码?
只见林轩腼腆一笑,低声吐出了四个大字,惊得柏钰豁然起身,惊怒交加地看着林轩。
铁燎狼见状上前一步,唯恐柏钰对自家少主出手。
好在阎王仅仅只是失态罢了,脸色阴晴不定地思索良久,最终长叹了一声。
“离阳凤雏的手段,本座今日算是见识了。”
“使尊缪赞了,弘琰愧不敢当。”
柏钰闻言冷笑一声,扫了一眼林轩,随即闪身离去。
“记住你说过的话,本座会一直盯着你!”
……
离阳。
镇国公府。
昔日简朴肃穆的镇北王府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奢华大气的镇国公府,千门万户,极尽土木之声。
今日公府格外热闹,原是那征北大将军因独子在京师中犯下重罪,被皇上诏命回京述职。
没有莒山侯薛显在离阳制衡,那镇国公高天禄就是这离阳新王!
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离阳军仅存的三大战将,纷纷亲自登门道贺,而朝廷在离阳设置的州府官员也纷纷到场,恭贺镇国公荣登新王。
公府大堂,金杯银碗,珠玉铺地,极尽奢华。
主位上坐着一气度果毅的老人,年岁不过五旬,却已经是满头白发,两鬓斑白,尤其是他那微驼的后背,显得格外刺眼。
昔年离阳六大战将之首,如今的离阳新王,镇国公,高天禄。
他虽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气息,但是身上却自然而然地有着一种手掌天下兵马,坐拥无上权势的气度。
一举一动,虽不经意,却给人一种震慑、敬畏的感觉。
只是很可惜,离阳军不少老人心中都清楚,这位离阳新王,不过只是在模仿那位罢了。
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血案,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比如眼前这位离阳新王,原本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却做出了背信弃义的事情。
不到三年时间,他后背便驼了起来,头发也逐渐染上了风霜。
这惊奇的变化,很难不产生谣言。
离阳军中有谣言称,高天禄背负着前王的累累血债,所以才会压得他直不起身来。
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但无论如何,成王败寇,胜者为王。
如今薛显一走,再无人加以制衡,这高天禄就是离阳新王。
众人正一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边哈哈大笑,恭贺高天禄登临王座。
一名四十余许,龙精虎猛的壮汉突然开口道:“公爷……不,以后应该喊王爷了!”
此人正是如今的离阳三大战将之首,平夷将军张雷鸣,执掌离阳十万精骑。
章雷鸣军中行伍出身,使得一手好枪法,得高天禄举荐,一路被镇北王简拔为平夷将军,跟着高天禄出生入死至今,二人关系莫逆。
另一统帅模样的中年壮汉一身黑色重甲,瓮声瓮气地接话道:“没错,是该换个称呼了,离阳必须有新王坐镇,这样才可震慑突厥那些狼崽子。”
此人名伏虎龙,如今离阳三大战将之一,天生膂力过人,有万人敌之勇武,执掌离阳军重甲骑军。
离阳地方官员见状,震怒之余却也只能出言附和。
他们早就察觉了高天禄的不臣之心,只是没有想到他敢自立为王。
如此行事,也不怕遗臭万年!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纵使这些朝臣不愿与之同流合污,面对眼前这种场景,也不得不趋炎附势,虚与委蛇。
高天禄笑眯眯地环顾四周,却是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一人身上,此人正是离阳最后一位战将,白衣儒将王开山。
王开山长着一张国字脸,面容俊郎刚毅,孤身坐在角落中自斟自饮,与弹冠相庆的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原因无他,三年之前,诬陷镇北王谋逆的人中,并没有他。
章雷鸣与伏虎龙都是高天禄的心腹,自然仅仅追随他的脚步。
但王开山不同,他本就是乾帝插在镇北王身边的一颗钉子,蒙镇北王不弃,一路简拔他为破虏将军。
镇北王萧天豪,对王开山有知遇之恩。
但乾帝萧天赐,却又是王开山的主子。
所以当年血案爆发,王开山选择了沉默不语,坐视事态发展。
因此他也成了高天禄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早日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奈何王开山于离阳军中威望极重,离阳步军与重甲军合计十余万人,只认他这个破虏将军。
白衣儒将王开山,才是离阳真正的二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