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城,萧弘琰便察觉到了不对。
身穿黑甲的飞骑军将士封锁了整个离阳城,戍守城门的兵卒也全被勇武军的人马所取代。
大街之上,再无萧弘琰印象中的繁华场面,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气质彪悍的飞骑军来回巡视,这场面大得让人有些诧异。
许是看出了萧弘琰眼底的震惊,王开山笑了笑道:“王爷,因为末将昨夜遇刺,加上突厥使团此刻暂住离阳,所以离阳城此刻全部戒严,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走动。”
萧弘琰忍不住心中一动,微微颔首。
突厥使团此刻就在离阳,这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白小泽与李叔正接连身死,证明他们已经发现了章太岳与突厥勾结的目的!
但是,突厥使团并未急着在自己抵达之前离去,证明他们有恃无恐,也间接表明白小泽临死之前,并未将消息传递出来。
一想到那个时而沉默寡言,时而性子跳脱的血剑将军,萧弘琰心中忍不住一叹。
小泽啊小泽,是我镇北王府对不住你!
见他神色有异,王开山又淡淡笑道:“再者也是为了迎接吾王归来,离阳接连发生了刺杀事件,王爷千金之躯,容不得出现任何闪失。”
这个理由,并不好。
萧弘琰笑了笑,温声说道:“王将军一手枪法出神入化,麾下又有骁勇善战的儿郎,那刺客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至于将王将军伤成这样吧?”
王开山脸色一变,目光阴冷地看向萧弘琰。
他现在模样无比凄惨,半边脸戴着修罗鬼面,右边袖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天知道那高天禄的书房中,为何会藏有火药,还被白小泽得知。
这个混账东西明知自己必死无疑,干脆躲入书房引爆了火药,准备拉着他一起陪葬!
好在王开山多年征战沙场,身体本能让他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下意识地翻滚了几圈,这才侥幸保全了性命。
然而火药的威力,实在令人绝望。
他这位白衣儒将,生生被炸断了一只手,以及半边脸。
曾经风度翩翩的白衣儒将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如恶鬼的王开山!
铁燎狼与高剑雄一左一右地跟在后面,始终紧绷着心弦。
他们当真害怕,自家王爷一再出言挑衅,这王开山会暴怒出手,直接杀了他。
幸亏王开山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只是冷声打道:“此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萧弘琰见他没有发作,收起了笑容,话锋一转:“王将军是我父王的得力助手,不管怎么说您也算是弘琰的长辈,还有李叔正李知州,他的葬礼弘琰是一定要参加的。”
王开山没有应声,只是眉头渐渐皱起。
他不明白,这萧弘琰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
自他接掌军权后,章雷鸣与伏虎龙尽皆下狱,整个离阳军他一手遮天。
王开山没有丝毫犹豫,当夜便将左相大人安插在离阳军各处的心腹全部提拔为中层将领,并且铲除了章雷鸣等人的心腹。
紧接着他又将高天禄、章雷鸣等人搜刮的金银珠宝,全部分发给了底层将士,赢得他们一致拥戴与爱护。
换句话来说,现在整个离阳军,已经是他王开山的离阳军。
他方才之所以向萧弘琰跪地行礼,无非是顾忌到底层士卒的情绪罢了。
镇北王是离阳军三十万将士的主人,也是他们的恩人!
但那是镇北王萧天豪,不是镇北王萧弘琰!
情分固然重要,但相比于利益,就显得一文不值了。
见他皱眉沉思,萧弘琰继续笑道:“离阳不太平,京师同样不太平,当朝左相有意强废太子,王将军跟左相大人是老相识了,想必应该知道些许隐情吧?”
王开山一惊,当即勒马止步,目光森寒地盯着他。
“王爷,末将不明白,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唔……左相章太岳,自有一番自断臂膀的大气魄。”
萧弘琰却是答非所问,自顾自地慨叹了起来。
“莒山侯薛显给他办事,死了;兵部侍郎高起给他办事,也死了,还有何孝坤、王温舒等人,不过这些人里面,最可怜的要数天官李时言了。”
“天官李大人一生为官清正廉洁,最后却落得个满门抄斩、凌迟处死的可悲下场,连弘琰都有些看不过去,王将军你说呢?”
王开山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怒容,死死地盯着萧弘琰。
新任镇北王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反倒若有所思地慨叹着:“李时言当初下狱的时候,朝野上下都为其喊冤,可结果最后人们发现,他竟然是镇北王血案的罪魁祸首,反倒落得了个遗臭万年的骂名,只是可惜牵连了他的家人。”
“王将军前不久刚得了一个儿子吧?就怕日后起了些腌臜祸事,孩子不能茁壮成长啊!”
此话一出,铁燎狼与高剑雄面色大变,死死盯着王开山。
后者已经暴怒到了极点,他没有想到这位离阳新王,竟然敢拿儿子威胁自己!
暴怒之下,王开山身子向前倾斜,恶狠狠地低喝道:“萧弘琰,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祸不及家人,罪不及妻儿,你敢……”
听了这话,萧弘琰眼中柔和褪尽,取而代之的是疯狂与悲苦。
“呵,祸不及家人?王将军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可笑吗?”
“三年前我镇北王府满门被诛,那个时候王将军怎么不说这话?”
“还是说王将军的家人是人?我镇北王府的家人就该死,对吧?”
面对萧弘琰的接连质问,王开山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萧弘琰见状再次露出了笑容,“王将军可能不知,弘琰与父兄不同。”
“我父兄都是顶天立地的豪杰大丈夫,但我萧弘琰骨子里阴毒,不会用正大光明的手腕,就偏爱卑鄙无耻的手段!”
“王将军若是甘愿做别人的手中刀,置离阳于不顾,置天下于不顾,那弘琰定会想方设法,用尽一切阴毒手段,送那孩子上路!”
“弘琰就是没杀尽留下的祸根,斩尽杀绝的道理,没有人比我更懂!”
王开山北他这番阴狠话语,惊得浑身冷汗直流,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凉气。
“萧弘琰,最轻易的就是嘴巴,现在的你不过是待宰羔羊罢了。”
“唔,王将军手握离阳军权,所以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顿了顿,萧弘琰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
“那王将军怕是忘了,我父王当年是怎么死的了吧?”
王开山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