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兄,这联可行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又过去了快小半时辰。
林轩没功夫在此与他浪费,索性出言催促了一下。
崔清源面色惨白如纸,他搜肠刮肚地想要对出下联,到头来却是悲哀地发现,自己没有这份本事。
罗允升苦笑着摇了摇头,准备出言制止这场闹剧。
然而崔清源豁然抬头,双眼布满了血丝,恶狠狠地看向林轩咆哮道:“你再出一联,我一定能够答上!”
他出了三联,林轩轻易答上。
而林轩只出了两联,他却一题不中。
若是宣扬出去,那他这位清河崔氏的才子俊彦,就要彻底沦为林轩扬名京师的垫脚石了!
“那好,林某再出一联,源自《论语·为政》。”
“二字联,色难。”
色难?
一众学子听了,顿时眉头紧锁。
这确是出自《论语·为政》,原文为:“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色难”大意是说,子女对待父母,和颜悦色是最难的,讲的是一个“孝”字。
孔圣的一句“色难”,真可谓是道出了孝道的本质。
那该怎么对?
别说崔清源这华而不实的青年才俊,就连大儒罗允升都陷入了茫然。
难。
太难了啊。
冥思苦想了良久,罗允升顿时苦笑了一声。
“罢了,今日到此为止,林轩你才思敏捷,是一块难得的璞玉。”
“老夫希望你洁身自好,抓住机会进学修德,不要同某些人一般游手好闲。”
话音一落,大儒转身离去。
他这番话语,无异于宣布了今日文斗的胜者,正是乡野赘婿林轩!
只是宋子诚与沈越有些不太高兴,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林轩,他们识趣地黯然离开。
林轩见状急忙向众人拱手告辞,而后快步追了上去。
“二位,什么意思?我帮你们教训了那崔骚包一番,你们连句谢谢都没有?”
二人见到林轩追了上来,又诧异又感动,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是好。
毕竟他们二人正是方才罗大儒口中的“某些人”,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林轩张开双手勾上二人肩膀,没好气地嘲讽道:“老头子说的话你们也放在心上?快带我去住所,咱哥仨喝一杯。”
“哈哈哈,我就说了,林兄是个妙人……”
宋子诚二人这才恢复了常态,一路夸耀着林轩方才的神武。
一众学子也各自散去,徒留下崔大才子愣在原地。
“为什么?”
“为什么我对不出来?”
“色难?色难!”
……
学舍。
送走了醉醺醺的两个赘婿,林轩这才有时间坐下来静静沉思。
白日里同崔清源文斗一场,不过是少年意气相争。
他进入国子监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那位从四品的朝堂大员,国子监祭酒,邢让!
片刻之后,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林轩会心一笑,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面孔。
这人面容刚毅威严,身着助教服饰,手腕处却绑着一根红绳,正是离阳旧部白小泽。
关上房门,林轩这才调侃道:“你这手易容的本事,还真是神鬼莫测啊!”
白小泽自信一笑,不愿过多提及。
“少主,属下接到命令后,便以此人助教身份进入国子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仔细说说。”林轩心中一动,顿时来了兴趣。
白小泽昔年是底层斥候出身,被父王简拔为军中大将后,主要执掌离阳军谍报系统。
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那就真是有意思了。
白小泽笔尖一勾,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大字——椒油钱。
林轩恍然,脸上笑意更浓。
椒油钱,椒指的胡椒,油则是香油,简单理解就是伙食费。
国子监原来有师生会馔(师生吃食堂)制度,鸿嘉三年停止,原來会馔的食材也按人头分配到师生头上。
鸿嘉七年,当时的国子监祭酒李冀奏请将实物折算为钱钞。
这部分钱钞来自在京的税课,然而由于国子监每年学生人数不同,需要输纳的数额也不一样,送到国子监的时间也常常后期。
如此一来,一旦教官或监生离任或离监,则本来他们应该支取的那部分钱钞就留了下来。
日积月累下,这笔钱财的数量也颇为可观。
这些钱钞通常充作公用,但也常常为掌管者所侵渔。
“李冀当年用这些钱钞,来支持出身寒门的学子,获得了一致好评。”
“但邢让却是不同,建造学堂、修缮文庙、印刷典籍……他花钱如流水,却从未向户部伸手要钱。”
白小泽笑得欢快,“那他这钱,从哪儿来的?”
林轩同样笑了笑,他本以为,收拾这位风评颇好的清流大员,会有些麻烦。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邢让会自己留下疏漏。
诚然,椒油钱只是一件小事。
但,离阳凤雏萧弘琰,却可以将这件小事,变成压死邢让的最后一根稻草!
顿了顿,林轩攸然抬眸,“袭杀阿璟的那刺客,现在何处?”
白小泽神情一肃,冷声答道:“通过杀了大公子这块跳板,成功步入朝堂,成了吏部郎中,名何孝坤。”
吏部郎中,何孝坤。
林轩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浑身杀气不断升腾。
“查清楚他使了什么阴毒手段吗?”
离阳幼麟萧弘璟,自幼随父征战沙场,有万人敌之勇武。
一个刺客,是杀不了他的。
白小泽目光阴冷,“无迹可查,事发在深夜,当夜大公子便丧命,翌日朝廷宣称大公子醉酒殴打何孝坤,被何孝坤误杀,邢让也出面作保。”
“而后大公子尸骨也被连夜扔到了乱葬岗,甚至连仵作都没有验尸……”
这也就是说,那夜发生的事情,根本追查不到。
何孝坤,也极有可能只是幕后黑手,推出来顶罪的一颗棋子。
而他也因此青云直上,一路坐上了吏部郎中的高位。
或许,那夜的真相,唯有此人知晓。
眼见林轩沉默不语,白小泽试探性地问道:“少主,要不让属下去……”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狠辣动作,却被林轩制止了。
“何孝坤只是那些人放置的一个诱饵,不要轻易动他。”
“属下明白了,那邢让……”
“你不用出手,我会解决。”
林轩苦涩一笑。
“此次复仇,不能搞暗杀那一套,只会让人察觉王府还有遗孤活着。”
“何况让他们一个个地身败名裂,付出代价,这样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