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太尉派人送来的礼物和前两位大不相同。
那贺礼大部分是各地的风仪土产,还有象牙犀角等名贵物品,也有三牲鱼酒、四季茶果,最后两箱则是满满两箱小金元宝,一个足有十两重,金光灿灿,很是夺人眼球。
邓太尉的人走了没多一会儿,王管家又跑了进来送信,沈丞相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要抽筋了,有气没力的问道:“这会是谁来啦?”
“相爷,是九公主!妙霞公主殿下亲自来为大小姐送贺礼!”王管家激动的嘴唇都哆嗦了。
这可是个绝对得罪不起的祖宗啊!
沈丞相就算再累,也强打起精神迎了出去,好在妙霞公主并没有心思多应付她,只是送上了礼物,就兴高采烈的去找沈倾颜道喜叙话去了。
妙霞公主走后,前来给沈倾颜道贺送礼的朝臣们是一波接一波,络绎不绝。沈丞相忙得像个陀螺儿,团团转,连个歇脚的功夫也没有,站在府门前迎来送往,笑得合不拢口。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开始犯起愁来。
送来的贺礼实在太多,府里几乎所有的空地都被占满了,后面送来的礼箱只好堆在府门口,派护院团团守住。
先前他愁的是没有嫁妆,可现在愁的却是嫁妆太多,这明天这送嫁的人手从何而来呢?
沈倾颜看出了沈丞相的担忧,微笑道:“爹,你不用担心,一切女儿自有安排。”
沈丞相瞪大了眼,这都有安排?
沈倾颜笑着转开头,一眼就看到树枝上挂着的一个鸟笼子,眼睛一亮,走上前去,细细打量。
“爹,这是哪儿来的?”
那笼子里是一只羽毛艳丽如翠的小鹦鹉儿,小小的尖嘴儿却是明亮的澄蓝色,头顶到眼睛两侧是细细密密的虎皮花纹,可爱极了。
那小鹦鹉见她走近,两只黑亮黑亮的小眼睛瞅着她,突然拍了拍翅膀,在笼子里转了两圈,张了张小嘴,叫道:“阿嚏,阿嚏”,粗声粗气的,竟是男子的声音。
若水就笑了起来,转头对沈丞相道:“爹,这可是太仆寺卿吴大人送来的?”
沈丞相笑着点点头,叹息道:“这只虎皮鹦鹉老吴爱逾性命,谁要也不肯给,今儿竟然拿来送给你做添妆之礼,也算是给了你极大的面子。”
沈倾颜见了这绿毛小鹦鹉,极是喜爱,上前摘下鸟笼,“爹,那我可就带走啦。”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房,给嫣儿和小怜一起瞧瞧这可爱的小东西。
“爹,爹!”小鹦鹉儿拍着翅膀,突然学着沈倾颜叫了起来,声音清脆婉转,几乎和沈倾颜的声音一模一样。
沈丞相气得拿眼使劲瞪着那小鹦鹉儿,呼呼的直吹胡子,这该死的扁毛畜生管自己叫爹,那自己不也成了畜生啦!
沈倾颜笑得直不起腰来,满院子的下人们也都埋着头偷着直乐,却谁也不敢乐出声来。
“快拿走,快拿走!”沈丞相甩甩袖子,看也不愿看那小鹦鹉一眼,正在这时,王管家颠颠的跑进来报告说有客到,他又堆出一脸笑容,去前厅迎客去了。
沈倾颜捧着小鹦鹉笼,如获至宝般的带回了自己院中,嫣儿和小怜见了,果然都十分喜爱,三个少女围着小鹦鹉,叽叽喳喳的逗它说话。
小鹦鹉歪着脑袋打量着面前的三个姑娘,然后昂起脖子,拍着翅膀飞到了另一边,显然是嫌三人太吵,不爱搭理,那一副傲骄的小模样,越发的逗人喜爱。
沈倾颜房中一片言笑晏晏,前厅沈丞相那儿也是热闹非凡,而吴氏和沈佳雪那厢,却是另一番光景。
当得知太后娘娘派人给沈倾颜送来了大批的添妆之礼时,吴氏就像被一棍子抽在了脸上,好半天都在发懵,沈佳雪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下人们禀报而来的消息。
吴氏好容易才回过神来,一个劲安慰自己,不就是太后娘娘送的添妆礼吗?再多也赶不上自己为雪儿置办的那么丰盛。
可是当她亲眼看到那琳琅满目的妆奁时,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面孔终于被打破了,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开始扭曲起来。
和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这些精美大气的妆奁比起来,自己为女儿精心置备的嫁妆一下子全都变得黯然无光,一样样一件件显得是那么的粗鄙和上不得台面。
她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明天的送嫁,自己女儿所有的风光都会被那沈倾颜所抢走,自己的女儿,将会成为全帝都人口中的笑柄。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倒在地,吓得沈佳雪连忙扶住了她,在她胸口连连拍抚。
吴氏刚刚缓了口气过来,马上又接到了下人传送过来的消息,说是韦贵妃娘娘也派人给大小姐送来了添妆礼,抬礼奁的人连府门都进不来,礼抬箱笼都堆在了府门外。
听到这里,吴氏两眼发直,只觉得胸口狠狠的憋了一口气,突然“咯”的一声,一张口,吐出一口血来,沈佳雪吓得手脚都软了,眼泪直流,拉着吴氏一个劲的叫“娘”。
吴氏吐了这口血,心里反而觉得舒服多了,她狠狠咬了下牙,想着自己还有不少的珠宝首饰,还有自己当年带来的陪嫁,到时候一鼓脑全拿去给雪儿充作嫁妆,就算是比那沈倾颜少一些,也总不会相差太远。
她扶着沈佳雪的手站了起来,正准备去库房翻找一下自己当年的嫁妆,紧接着,接二连三报上来的消息让她连迈步的力气也没有了。
那登门前来道贺的当朝显贵,竟然像是约好了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送来贺礼,可偏偏每一个贺客,都指明那礼物是送给沈大小姐做为添妆之用的,明明沈府中是两个女儿同时出嫁,可这些人就像是瞎了眼珠一般,眼睛里只有一个沈倾颜,没有她的女儿沈佳雪。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这每一个送来贺礼的客人,都像是在吴氏和沈佳雪的脸上抽了狠狠的一巴掌,打得母女二人晕头转向。
吴氏脸如死灰,心也如死灰,脑海中只是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道贺送礼的客人从上午一直到了掌灯时分,这才变得稀少起来。
沈丞相终于可以歇了口气,用过晚膳,便带着一匣子今天收到的厚厚礼单,来到沈倾颜院中。
父女二人在灯下查看礼单,沈倾颜听着沈丞相不停的啧啧称赞,唇边挂着盈盈浅笑,并不说话。
这些添妆之礼中,除了邹太后、韦贵妃和邓太尉之外,就数孟右相家的礼单最为厚重,沈丞相心中明白,轻轻叹了口气,把那张礼单放在沈倾颜手中。
沈倾颜接过来瞧了一眼,也是心下了然,这孟右相几乎是将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嫁妆都送给了自己,最让她感触良深的是那一件件孟依云亲手所制所绣的大红嫁衣,还有男子所穿的四季衣袍,头巾鞋袜,一针一线凝结着的尽是少女眷恋思慕的情怀,不禁唏嘘感叹。
孟姐姐居然把这些全都送给自己,这一份情义可比她今日收到的所有妆奁加起来都要贵重得多了。
忽然听得沈丞相“咦”了一声,沈倾颜转头问道:“爹,怎么了?”
沈丞相拿着一张礼单,看向沈倾颜的眼中露出凝思之色,沉吟道:“这姬家和为父并不相熟,怎么会平白无故的送你这样一份大礼?难道你和姬家那小子有什么瓜葛不成?”
“姬家?”沈倾颜侧头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一个人来,道:“可是姬修文?女儿和他并无什么瓜葛。”
“嗯。”沈丞相点了下头,他相信沈倾颜说的话,可是这份礼实在是贵重之极,而且点明是送给沈倾颜做为添妆,却让他有些不敢接受,他把礼单交给沈倾颜。
沈倾颜接过来一瞧,也是吓了一跳,只见礼单上写着:塔娜东珠十斛,明玉璧磬二十件,紫檀架珊瑚屏风五座……
她只瞧了一小半就皱起眉来,父亲说的不错,这份礼实在是太重,而且全部都是金银玉器之物,看着这份礼单,她脑海中就蹦出来三个字:暴发户!
这姬家是想拿钱来砸死人么?
“果然是财大气粗,不愧是摄政王,连送的这贺礼,都压了众人一头。”沈丞相感叹道。
“爹,这礼物可以不收,退回去么?”沈倾颜眼眸闪了闪,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沈丞相摇了摇头,道:“这是人家送你的添妆之礼,哪有退回去之说,你若是不收,可就是生生的得罪了人啦。收下罢!”
沈倾颜“嗯”的一声,不再多说。
沈丞相看完了礼单,忽然瞪起眼,看向若水:“丫头,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知道这些人会来给你送嫁妆?要不然这些达官显贵们怎么会齐齐赶在今日到来?怪不得你前些时日悠哉悠哉,一点儿都不着急嫁妆的事,倒平白让为父为你愁白了头发!”
“爹,你把女儿当神仙了么?女儿哪有这么大的面子,分明是他们看在爹你的面子上才来送贺礼给女儿的啊!”沈倾颜眨着眼,一脸的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