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颜挑了下眉梢,淡然一笑,道:“爹,女儿自有办法。”
沈丞相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得将信将疑。
吴氏脸上堆着慈和关切的笑容看着沈倾颜,却对沈丞相道:“相爷,大小姐刚刚回府,想来已经很累了,不如让她回房歇息去吧,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相爷让她在这些尊贵的客人们面前抛头露面,不大好吧?”
真是说得体贴关怀还冠冕堂皇,这说话的段数和韩皇后有得一拼,沈倾颜心想。
果然,听了吴氏的话,沈丞相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迟疑道:“要不,颜儿就听你二娘的话,回房休息休息,这些客人们,就让爹帮来你打发。”
沈倾颜看向沈丞相,微笑道:“多谢爹爹关心,这些人既然是为我而来,自然由我出面比较好。”
吴氏脸上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她忍不住绞紧了手中的帕子,这小贱人太目中无人!只不过得了皇帝和太后的赏赐,就狂妄到这种地步,居然连她这个当家主母都瞧不在眼里!
从她进府到现在,她就没正眼瞧过一下自己!
连自己对她说话,她都置若罔闻,毫不理睬!
真真是气炸了她的心肺!
沈倾颜确实不想搭理吴氏。
她做人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了我的,十倍还之。
这吴氏说起来就是害死沈倾颜原身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她处心积虑地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沈佳雪谋夺沈倾颜的恭王妃之位,暗中下毒,害得沈倾颜容颜尽毁,她也不会被南宫耀退婚,更因此殒命。
她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吴氏,索性就先对她视而不见,料想她在丞相老爹面前,定是要顾全颜面,不敢表露出半点,只好闷头生气。
正厅里坐满了前来沈府拜望的宾客们,年长的客人们端着茶,漫不经心的品味着,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而那那几个在百花宴上见过沈倾颜的少年公子们,就显得沉不住气了,一个个伸着脖子直向门口张望。
忽然有眼尖的人一眼看到,叫了一声:“来了!”
少年公子们都精神一振,一起向厅门口看了过去。
沈倾颜跟在沈丞相身后,轻轻走进厅堂,她身法轻盈,落地无声,宛如一抹轻悄的流云,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众宾客纷纷抬起头来,注目瞧着沈倾颜,就连那些故作老成的官员们也忍不住端着茶杯,对沈倾颜细细打量。
沈倾颜在众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之下,毫不怯场,出于礼貌,她微微低了下巴,几缕柔丝在额前拂过,露出七分侧面,秀眉如画,眼似秋水含波,樱粉色的唇轻轻一抿,神情端庄,落落大方。
在座的少年们自然是看直了眼,一个个对着沈倾颜痴痴瞪视,连话也说不出来。
而少年们的父亲则带着品评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沈倾颜,自己的儿子把沈家的大小姐夸成了仙子下凡一样,他们倒要亲眼瞧瞧,这世上还当真有天仙不成?
有几个三皇子党派的素来和沈相不睦,但碍不住儿子苦苦哀求,这才老了脸皮登门求见,就是想瞧一瞧这位沈大小姐是否真的像儿子说的那般出色。
自然还有一些别有目的之人,这沈大小姐如今是陛下和太后眼中的红人,如果能娶得她做自己的儿媳妇,一荣俱荣,有这样一个金凤凰落在自家的窝里,还怕生不出金蛋来?
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甭管这沈大小姐是啥模样,啥人品,就算她是个麻子瘸子都不打紧,自己也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她给自己的儿子娶进门来。
这时候见了沈倾颜的真人,见她往厅中这么一站,风姿楚楚,高贵娴雅,不但是一等一的容貌,这气度和风仪全都高出普通的大家闺秀们一大截。
那些家有千金的客人们忍不住拿自家的女儿来比较,一比之下,登时大为泄气。
看人家沈相家的大小姐,就像一只高贵漂亮的白天鹅,自家那丫头就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丑小鸭!
怪不得儿子把她夸成了一朵花,如果自己年轻个三十岁,说不定……
咳,咳,想多了,喝茶,喝茶……
翰林院掌院学士蒲经义年纪最老,和沈相的交情也最深,他笑眯眯地第一个开了口:“柳老弟,你身边这位天仙般的姑娘可是令千金吗?你老弟也太不够交情了,我和你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你居然把女儿藏得这么深,连我这位大伯都不曾见过,太不够意思!”说着捋着胡子,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沈丞相携着沈倾颜的手,把她带到蒲经义身前,微笑道:“颜儿,来见过你蒲伯伯,这位蒲伯伯身为翰林院的掌院,学识渊博,天下之事莫不在他胸间,你以后可以多向他讨教讨教这做学问的道理,蒲兄,你到时候可不能藏私,可要多提点提点我家颜儿啊。”
沈倾颜听话地敛衽为礼,声音清脆悦耳,道:“侄女给蒲伯伯请安。”
“好孩子,不用多礼,快起来,起来,让伯伯好好瞧瞧你。”蒲经义笑得眼都眯了。
沈倾颜微微一笑,笑容温婉端庄,让蒲经义大为满意。
他一把扯过身后站着的儿子来,迫不及待地道:“侄女啊,这是犬子文彦,今年刚满十八,他自小经我教导,对这天文地理,通史经略,诗词歌赋都有所涉猎,虽然尚不及老夫的十分之一,但在他这般年纪的少年人当中,也算得是佼佼者了,你们年轻人,正可以多亲近亲近,交流交流,呵呵,呵呵。”
他脸皮最厚,心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仗着自己和沈相的交情老道,便毫无顾忌地推销起自家的儿子来了。
那少年蒲文彦蓦然被父亲推到沈倾颜身前,只见那张娇花似月的脸蛋就在眼前,呼吸间已可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甜香气,一颗心登时扑通通地乱跳,脸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吃吃艾艾地道:“沈妹妹好。”
他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让沈倾颜轻轻一笑,温言回道:“蒲世兄,你好。小妹常听家父提及蒲伯伯,对世兄的才名更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知父亲和蒲经义交情甚深,闲谈之时也曾夸赞过他教子有方,这时便顺口一夸。
蒲文彦被沈倾颜一赞,心中狂喜,瞧着她如花笑颜,一阵迷糊,更是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喃喃地说:“哪里,哪里。”
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枉他平日里自命潇洒,没想到见到了喜欢的姑娘家居然变成了一块笨木头!
儿子呆头呆脑的模样只瞧得蒲经义一阵恼火。
这副笨样子哪能入得了人家姑娘的眼!
不行,他这当老子的非得帮帮儿子这个忙不可。
他眼珠一转,扭头对沈丞相道:“沈老弟,这厅里乱糟糟的全都是人,倒吵得两个孩子说不得话,听闻老弟家的花园中种植了不少奇花异卉,不如让令千金领着犬子去赏赏花观观景,倒免得在咱们这些老人家面前拘束。”
他这番用意自是再明显不过,自是在全力搓合二人。只稍一想在那花香醉人,春风拂面的花园中,少男少女并肩赏花,闲聊私语,最是容易萌动春情。
沈丞相微笑着还未说话,旁边已经有好几人不乐意了。
这蒲经义打得好如意算盘!
凭什么大家都是来求亲的,偏就他一个人上赶着推销自家的儿子,还让二人去花园谈心,这不明摆着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吃独食嘛!
他有儿子,难道自己家就没儿子?难道自家儿子就不如他家的不成?
兵部侍郎刑勇男最先沉不住气,他是个武人,不耐烦讲那些繁文缛节,虚伪客套,站起身来,一把拉过儿子的手,直接推到沈倾颜身前,大声道:“沈姑娘,这位是犬子元忠,自幼随老夫学习武艺,身手着实不凡,连去年的武状元都曾经败在他的手下,比起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实在是不知强了多少倍,沈姑娘弱质纤纤,正需要犬子这样的人陪伴左右,才能保护得了你的安全,沈姑娘要去后园赏花,不妨带着犬子一同前往。”
说着斜了眼睛,不服气地瞪了蒲经义一眼。
蒲经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也回瞪回去,他这是要从自己的碗里抢肉吃吗!
沈丞相脸露尴尬,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见二人吹胡子瞪眼的,互不相让,不由得微微苦笑。
这时候户部尚书宫鸿南清咳一声,饮了口茶,不慌不忙地开了口:“子真,过来!”
他身后的少年立刻答道:“是,父亲。”绕步而出,走到厅前,往宫鸿南身前这么一站,登时让众人眼前一亮。
只见这少年宫子真一身淡蓝色长衫,眉目俊朗,气度不凡,腰束玉带,越发显得修长挺拔,身姿如松。
和他一比较,蒲文彦显得过于文弱,刑元忠显得过于粗莽。
沈丞相看了,也是眼睛一亮,忍不住向沈倾颜瞧去,只见女儿的目光在宫子真身上淡淡瞥过,微微含笑。
瞧女儿的这模样,似乎是对这宫子真颇为满意?
他对着宫子真上下打量,越瞧越是出色,当下捻着胡须对宫鸿南道:“鸿南老弟,这位少年是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