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寝宫内,窗户紧闭。燃烧着的炭火吞噬着屋内仅存的空气,开始变得沉闷难耐。
太后的双眸紧闭,胸口有如压着一块大石。
陆察峰战战兢兢地跪在脚边,继续说道:“臣……臣还有打听到,镇王爷也过去了。”
太后的指尖微微一颤,道:“吴痕涯?”
吴痕涯,林慕枫,以及吴璇菲——这三人分别代表了三方的势力,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如今这三人聚在一起会讨论什么事儿呢?会不会与吴璇菲的身份有关,会不会与天璇国的未来有关?
国舅站在一旁,姑且出了一个主意,道:“那小圆子也过去了,应该知道些什么。要不拉过来问问?”
“不用。”太后淡淡地摇了摇头:“那家伙已经是菲儿的人了。贸然将他叫过来,不仅问不出什么,甚至还会让对方察觉到我们的不安。”
国舅:“那现在是……”
太后稍作深思,将目光定在了陆察峰的身上。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比赛,谁快,谁就能赢。比起子虚乌有的伎俩,还不如攻其不备。
太后问道:“对了。上次那个来汇报说陛下来了月事的奴才呢?哀家想问下她是如何得知此事儿的……”
◎
林慕枫的待客非常周全,在用过晚膳之后,还贴心地备了甜点。就算吴璇菲心事再重,胃口再差,也都吃撑了。
林慕枫与吴痕涯对程器与庄永丰下了命令,让两人前往调查陆察峰与其他女子有染一事儿。
至于陆察峰围猎场作弊一事儿,则交到了小谭子的手中。
吴璇菲并不知道程运的存在,故而问道:“小谭子,你一天到晚在朕的身边伺候,怎么去调查?”
“一天到晚……”林木谭愣愣地重复了这四个字之后,开始胡搅蛮缠:“为了让奴才晚上也能一直伺候陛下,果然首先要解决掉情敌!”
吴璇菲:“……”算了,当做不认识这个人吧。
酒足饭饱之后,吴璇菲等人告辞。
由于心念自己身份是否暴露一事儿,吴璇菲在走廊上叫住了吴痕涯。
吴痕涯似是早已知晓她的目的,主动提及,道:“陛下放心。臣与太子殿下商议的内容仅限陆察峰。不该说的,臣都没说。”
言外之意:吴痕涯知晓了一切,但没跟林慕枫道明。
“哦……”吴璇菲不知是喜是忧,略有些迟疑,问道:“那……皇兄怎么看待这件事儿?”所谓的这件事儿,便指她作为女儿身称帝。
吴痕涯沉默着,目光扫过了林木谭一眼,反问道:“陛下怎么看?”
寒风拂过黑暗中的长廊,瑟瑟发抖。
吴璇菲并未回应。不,应该说她没有退路。
吴璇菲明白自己不适合做皇帝,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她能越过太后,擅自将皇位让于他人。
况且,就算她现在退位了,恢复了女儿身又能如何呢?
她的人生已经完全回不去了……
“如果……”即使现在还有袁恩浩与小圆子两位“外人”在,但吴痕涯还是旁敲侧击道:“如果林木谭并未迎娶吴雨嫣呢?”
心中莫名一颤,吴璇菲为自己一瞬间燃起的“想要放弃皇位,想要不顾一切地与林木谭在一起”这个想法而感到可耻。
小圆子不明所以,只是见陛下脸色不对,赶紧护短,道:“镇王爷,吴雨嫣可是我们天璇国的长公主,那华陵国的二殿下捧在手心疼爱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啊疼!小谭子,你干嘛踹奴才?”
林木谭冷冷道:“不爽。”
“可,可是……”
小圆子刚要反驳之际,便听得吴璇菲的声音悠悠传来,透着无限的绝望,道:“小圆子说得对。林木谭疼皇姐还来不及呢。”
“啊疼!”林木谭再度踹了小圆子一脚。
吴痕涯见自己的试探失败,倒也不再多言,仅说了一句“先解决陆察峰的事儿再说吧”之后,转身离去。
◎
今天的庄永丰非常开心!
甚至,在昨晚得知要与程器一起行动,他都兴奋得一夜未睡。他早早起来梳洗打扮,换上了自己以前穿不习惯的、昂贵的绫罗绸缎。
为的,就是想在程器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庄永丰与程器汇合的地点便是他们今日要调查的青楼——“言欢”。言欢是宛城颇有名的风流之所,位居闹市。
风流之所的业绩主要集中于晚上,故而白天颇显凄凉,甚至门口连个拉客的姑娘都没见着。
庄永丰见程器比他先到,站在门口等他,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摇着尾巴”来到了那人的面前,道:“早呀,等我很久了?”
程器刚想说“没有,我也刚到不久”之时,便听得庄永丰摸着后脑勺,脸上挂着的笑容真情实意,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跟人……就是这样子出来,所以时间没把握好。我下次注意。”
程器:“……”没听懂,选择无视。
程器将话题拉回到了正轨,问:“镇王爷所说的,你偶遇与陆察峰相好的女子,是在这里吧?女子的名字叫什么?”
“是这里。女子叫做百合。”回答完,庄永丰依旧对对方把他无视感到不甘心,再度调戏道:“我说程侍卫,你怎么到了青楼都面不改色的,是不是经常来呀?”
程器对这个搭档毫无兴趣,只想快速搞定一切,道:“第一次。”
庄永丰也是诚心想捉弄这比他矮了半截的程器,问:“为什么?因为你是小孩子,所以对方不让你进去?”
庄永丰原以为对方会生气,可谁料程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道:“今年十八。“
庄永丰就像一只急于表现自己的孔雀,道:“我二十。你应该叫我一声哥哥。”
程器的态度依旧冷漠,道:“知道。”
“你知道?”庄永丰的声音高了八度,兴奋道:“你怎么知道?查过?你查我干嘛?对我有兴趣?”
面对庄永丰的死缠烂打,程器的内心有如一潭死水。既然已是友军,他也毫不隐瞒,道:“为了保证殿下的安危,我有必要调查你的身份。”
庄永丰能理解程器行为的缘由,毕竟,两人皆是忠诚的属下。但他却依旧眉头一皱,仿佛这个回答不是他想听到的。
庄永丰仅仅“哦”了一声。这个人本是有些话痨,特别是面对程器的时候,他仿佛有说不尽的事儿,道:“对了,我想到一个事儿。“
与话痨相反,程器凡事儿都极为冷淡。他并未回答,只是用沉默来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庄永丰疯狂“开屏”中,道:“要不我们晚上过来这里吧?”像是早料到程器不会说话,他干脆一股脑儿将其中的缘由一并道来:“青楼晚上客人之多,方便我们掩人耳目。而且,程侍卫还能目睹一番青楼的风采,没准能与其他的女子一夜定情呢。”
程器依旧面不改色。
庄永丰:“……来点反应啊。”
程器:“可以。”
庄永丰:“……”
庄永丰:“你小子真想晚上来呀?你知道我们是来调查陆察峰的,可不是寻欢作乐!合着你小子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程器:“那就白天。“
庄永丰:“……你不吐槽吗?”
程器:“无所谓。“
碰了一鼻子灰的庄永丰:“……”不得不说,这家伙跟木头一般无聊到了极致。
但,即使再无聊,庄永丰依旧乐在其中。
交流失败、毫无搭档默契的两人走入了青楼内。
白天的青楼实则与酒馆无疑。纵使有女子接客,但都仅限于献技畅谈,鲜少在床上展现“功夫”。
青楼妈妈见有客人,连忙回来招呼。那人虽然人到中年,但却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她的体态更像是模仿那些妖艳美貌的少女一般,走路之时,弧度极大。
她来到了程器与庄永丰的面前,手中的帕子一甩,留下一抹胭脂味,道:“两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吧?”
庄永丰调戏程器上瘾,道:“他第一次,我带他来见识见识。妈妈,有什么极好的姑娘吗?毕竟我这兄弟的第一次可不能随随便便哦。”
程器:“……”假装听不懂。
妈妈看了一眼庄永丰的眯眯眼,又瞧了一眼这个身材矮小的、面无表情的“未成年人”。那两人的衣着华丽,看似非富即贵,态度非常殷勤,道:“我们店可是宛城最有名的,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小兄弟想要怎么样的?”
程器的眼眸一抬,道:“百合姑娘。”
庄永丰补刀:“听闻百合姑娘不仅貌若天仙,而且那功夫……正好适合我家小兄弟的第一次。”
程器:“……”有必要那么强调第一次吗?
“那是自然,百合可是我们言欢的花魁。”那妈妈颇为得意地说了一句之后,面色有些犹豫:“可是……实不相瞒。我们家百合姑娘常与世家子弟打交道的,普通的……”她的手指戳了戳,像是在暗示:“普通的待遇可不行啊。”
庄永丰心领神会,拿出了一块金子塞到了妈妈的手中:“放心,不会普通。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
见钱眼开的妈妈这次喜上眉梢,道:“我立刻安排百合姑娘出来接客。”
庄永丰道:“不。我们去房间找她。”像是为了不让对方怀疑,或者说,更像是在调戏程器,他道:“我这位小弟弟,有点急。”
程器:“……”老虎不发威,他真当程器是橘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