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失败了……
袁恩浩带人在悬崖下搜查了好几天,找到的唯有被河流冲散的圣上与太监的外衣而已,没有活人,也没有尸体。
刺客因为官兵将悬崖包围而不得不选择撤退。
袁恩浩护驾失责,理应被降罪。但他执意表示自己要亲手找到圣上,只要能找到“他”,不管是死是活,他都甘愿领罪受罚。
太后念及对方忠诚,便答应了。同时,她还不忘下令封锁圣上行刺的消息,以免引起百姓动乱。
湍急的河流有如猛兽一般朝着下流突飞猛进。袁恩浩不顾自己安危,多次下水亲自查找,但却依旧毫无线索。
五年前的悲剧再次发生。他再一次失败了,没能保护好“他”……
胸口痛得无法呼吸,袁恩浩自责、无助、茫然。他的命死不足惜,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要找到圣上,以及那个将圣上行踪泄露出去的奸细。
◎
“程大人,这里都是天璇国的官兵,我们的人根本没法靠近啊。”
这几天来,程运每日都带人在悬崖下徘徊,但却根本找不到缝隙可以进去搜查主子的下落。更要命的是,一碰到袁恩浩那个愣头青,便又是一场恶战。
“哎……”程运心急如焚,但也无计可施。
他年纪轻轻便追随了林木谭,整整六年多。如果主子一旦出事儿,以他这条贱命又怎能抵罪呢?
届时,定会连累到他的弟弟吧……
不!不能再想了!但凡一想起弟弟,他的胸口便会隐隐作痛。没事的。主子一向神通广大,福祥高照,定会没事儿的。更何况天璇国的官兵搜查了几天都没找到尸体。
如果……如果主子真的没事儿,那他会去哪里呢?
忽而,在茫茫黑夜之中,一丝亮光点燃了程运的希望。他下命令道:“走,我们去民间搜查!”
◎
吴璇菲名叫莫菲儿。
林木谭名叫李小林。之所以改姓李,那是因为担心郭家曾是旭城的一方富豪,怕有其他的恩怨找上门来,多生事端。
吴璇菲在白天醒来之后,因为依旧头疼,所以在吃过粗茶淡饭之后,便又睡下了。直到晚上,她才正式与这间矮草屋的两位主人打了照面。
男子名为达达,至少旁人都是如此称呼他的,搞得吴璇菲也不好意思问他具体姓什么。
他的个子挺拔,身材魁梧。大概是常年在农地里干活的缘故吧,他的皮肤偏黑。每次一笑,黝黑的皮肤与洁白的牙齿形成对比,看上去憨憨的,淳朴至极。
“达达很少去那悬崖下抓鱼的。不过前几天他听村里有人说,那里有超大的鲤鱼,便想抓回来给我补补。”
说话之人,便是今日白天吴璇菲见过的那位姑娘,名曰枣儿。
达达与枣儿是在两年前完婚的。身世命苦的两人父母早亡,但所幸两人倒也出息,靠着男耕女织,日子勉强过得去。
“当时吓死我了,抓鱼正起劲呢,突然看到两个人从上流漂了下来。”达达的声音透着一股农村的口音,听着让人觉得耳朵痒痒的。
入乡随俗极快的林木谭双手作揖,道:“多亏你出手相救。这份恩情,我李小林定会记住。”
“客气什么呀!”枣儿从旁插嘴,道:“这两天还不是靠你帮达达收割稻田,不然他一个人都忙不过来。”
达达全然是个妻管严,一听娘子的话,便连连称是。
林木谭身体健壮,比吴璇菲早醒两天。他本就是有恩必报之人,此番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他就顺手帮做家务也好。
吴璇菲第一次与百姓亲密接触,内心颇有点紧张。她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为自己插不上话而感到尴尬。
林木谭将盘中所剩不多的一块肉夹到了吴璇菲的碗中,问:“吃不习惯吗?”
吴璇菲虽然贵为金枝玉叶,但对食物倒也不挑剔。她刚想要摇头否认,便见林木谭把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之上,道:“明天我给你去抓鱼好不好?”
那温柔似水的声音与溢满星光的眼眸是如此真诚而又狡猾,让吴璇菲一次次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旁边的达达与枣儿见两人如此腻歪,有些不好意思了。枣儿道:“菲儿妹妹是大小姐,可能吃不惯我们这些饭菜吧?”
吴璇菲的神情略有些迟疑,摇头表示道:“没有。枣儿姑娘厨艺真好。”她陪笑了几声之后,凶神恶煞地面向了林木谭。来来来,朕的好夫君,现在就给朕好好介绍一下大小姐是怎么回事儿?
林木谭尴尬地抓了抓脑袋,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他在两日前醒来之际,便已经被达达与枣儿连番询问了:“你们为什么会从悬崖上跳下来?”而且当时吴璇菲的着装华丽,自己着装粗糙。
林木谭深觉无法蒙混过关,于是便直接编了一个故事出来。
他说,莫菲儿曾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而自己则是一名下人。但两人却跨越了主仆的隔阂,相爱了。
而偏偏就在这时,老爷要将小姐嫁给同城的一名富豪的儿子。相爱的两人誓死抵抗,却依旧无法得到老爷的同意。
最终,两人在无奈之下,选择殉情。
达达与枣儿心思单纯,在林木谭绘声绘色地演讲之下,两人竟然痛哭流涕,道:“太感到了!”
而唯有吴璇菲一心只想骂人。
吃过晚饭,林木谭便拉着吴璇菲来田埂之间散步消食。
月色明亮,星光闪烁。
田埂间高高的稻穗在夜间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随风摇曳,象征着丰收之年。
原来,食物是这样子的呀。从未踏出皇宫,端上桌子的皆是熟食的吴璇菲有些好奇。
但是,最令她好奇的,还是那位叫做小谭子的神奇生物。她问道:“你这随时随地扯谎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养成的?”
林木谭“噗呲”一笑。皎洁的月光为他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即使身着补丁的民间服装,他依旧英姿飒爽,气度不凡。他道:“男人嘛,总有很多不得已的地方,娘子要谅解。”
“……又是答非所问,”吴璇菲悻悻地鼓起了嘴巴,有如自言自语般道:“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家庭才能把你养成……”
说到此处,吴璇菲忽而眸光一闪。
林木谭的背脊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吴璇菲忽地转过了脑袋,道:“你家不就是在旭城吗?”
林木谭尴尬地转移了视线:“……”现在说“不”还来得及吗?
吴璇菲一跺脚,颇有小孩子耍赖的味道,道:“问你话呢!”
林木谭挠了挠头,显然无路可退,便道:“是……”为了防止吴璇菲突然提出来“要不我们去看看吧”之类的话题,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家五年前就被烧毁了,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样啊……”担心戳中“郭小林”的痛处,吴璇菲的双眸闪过了一丝同情,缓缓地表示:“我……陪你去祭拜一下你的父母吧。”
林木谭:“……”居然还有这招?
林木谭哪里知道郭小林的父母埋葬在哪里。如果现在程运在,他倒是可以命他去问下小言。
不过,上次听小言说,她的哥哥早就去世了。估计“郭小林”这个名字刻在墓碑上的一幕被吴璇菲看到,立马便会暴露身份了吧。
所以,祭拜是百分百不能去。他必须找一个委婉的理由糊弄过去……
林木谭的脑子正要加速运转,便见吴璇菲的脑袋凑到了跟前。她像是看穿了他的把戏一般,道:“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
不愧是本王的王妃,就是了解本王啊!林木谭回答:“……没。”
“没有就好。”吴璇菲径直地走到了林木谭的前面,道:“决定了,那么明天就出发去祭拜一下吧。”
林木谭刚要反驳:“可是……”
“没有可是!”月光之下,吴璇菲娇小的身影回眸,美不胜收。她的小嘴一嘟,指着林木谭,颇有小孩子下命令的口气,道:“不接受任何反驳!”
林木谭静静地望着她那任性的身影,忽而记忆回到了五年前那位小公主的身上。那个时候的她就是如此任性,如此地不接受任何的人的话语……
等到林木谭注意到的时候,他的话语早已出口,道:“是,我的小公主。”
心在听到“小公主”这三个字的瞬间被揪紧。吴璇菲一愣,转移了视线。
她应该庆幸此刻月光由于害羞而被乌云遮住。不然此刻面红耳赤,小鹿乱撞的她必定会在林木谭的面前暴露无遗吧。
两人回到住所,各自洗漱完毕之后,又是一场“恶战”在等待着他们。
吴璇菲在床上抱着被子,气势汹汹地质问:“为什么我们在一个房间啊!”
林木谭的“阴谋诡计”全数爬上脑海,装模作样,道:“这里本身面积不大,总共就两间卧室。而且我们现在是夫妻,别说一张床了,就算有了宝宝也是正——啊疼!”
“滚!”吴璇菲恼羞成怒,一个枕头朝着林木谭砸了过去。
轻松接下的林木谭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笑容,语气颇有一股宠溺的味道:“娘子是想玩枕头大战吗,夫君乐意奉陪哦。”
“你……”一口一个娘子叫得比陛下还顺口,吴璇菲的脸颊已经红到了耳根。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竟然一句回怼的话语都没有:“睡,你睡地上!”
实际上,林木谭在吴璇菲昏睡期间,一方面是尊重对方,一方面是担心她的病情加重,所以一直都睡在地上。
但此刻一见她娇羞的模样,不调戏一番简直暴殄天物啊!于是,林木谭又道:“地上冷。而且娘子昏睡的时候,夫君可是无微不至地陪在你的枕边呀。”
“你……”你不要脸,你混蛋,你流氓!这一切的词汇明明就在嘴边,但吴璇菲深知不管如何责骂,都只会让林木谭变本加厉而已。
她愣愣地望着林木谭良久,才道:“……算了,我睡地上!”
林木谭:“……”真是赢得一点儿都不绅士。
这场战斗的最后,林木谭举起了白旗,乖乖睡在了地上。甚至,为了不让吴璇菲担心他会偷袭,他还不忘发了毒誓。
木质的房间本就隔音效果极差。吴璇菲与林木谭之间的嬉闹全数传入隔壁正在睡觉的达达与枣儿的耳中。
于是,到了第二天,吴璇菲听枣儿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所以我一直都备着酸梅。菲儿妹妹要吃吗?”
吴璇菲:“……啊?”
连初潮都不知道的清纯少女,又怎会知酸梅的含义。但从林木谭躲在暗处捂着肚子偷笑这一点来判断,吴璇菲觉得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