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根本就不允许皇姐住在宫中！”
早朝过后，吴璇菲闷闷不乐地回宫，朝林木谭抱怨道。
此刻有吴痕涯与小圆子在场，林木谭乖巧地站在一旁，问道：“为什么？”
“因为！”吴璇菲回忆起早朝之上与太后的争执，心情不佳，道：“因为她说，皇姐已经是华陵国的妃子，不再是长公主了，所以住在长公主的寝宫不妥——这有什么不妥的，真的是！”她还不忘加入了自己的观点。
“然后呢？”林木谭不紧不慢地给气急败坏的吴璇菲倒了一杯水，问道。
“然后，朕就说，”吴璇菲端起了茶杯，但因嘴巴嘀咕地不停，压根没有功夫喝上一口，道：“那就让皇姐住在接待外来贵宾的寝宫呗。但是母后又觉得不妥！”
“长公主这次是孤身一人前来，并未有夫君陪伴。而她本是天璇国的公主，不算外来贵宾，的确不妥。”
“哎！”吴璇菲跳了起来，不满道：“你怎么帮母后的？”
“……我没帮她。”这不是实话实说嘛。林木谭拿任性的吴璇菲没辙，问道：“最后，长公主住在了哪？”
“宫外。曾经姑姑——也就是父皇的妹妹居住过的府邸。”吴璇菲还是想不通，道：“你说，她一个女子住在宫外，多危险哪！”
“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林木谭解释道：“长公主现在是华陵国的王妃，华陵国自当派重兵护卫，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更何况，宛城这边还有林木谭的亲信，程运也定会派人前往守护吴雨嫣的。
林木谭说得的确有理，但是吴璇菲还是过不去心里这关，道：“明明是朕把她请来的，结果好像是把她赶出去一般，让她住在宫外，多不好意思啊！”
林木谭真想深深叹气，道：“奴才倒是觉得她住在宫外更好。”
吴璇菲一抬头，像个孩子般仰望着站着的林木谭，问道：“为什么呀？”
林木谭笑了一声，要不是有旁人在，他真想摸摸她的脑袋瓜子，道：“宫内皆是太后的人，长公主行动有所不便。奴才想，她本身也不想在宫内吧。”
“嗯……”吴璇菲的脑瓜子转动了一下，竖起了大拇指，道：“有道理！”
况且，吴雨嫣一直住在林木谭的府上，没准早已知晓林木谭的容貌。到时候她与小谭子多次碰面，岂不是增加了露馅的机率？
反倒是吴璇菲偶尔唤吴雨嫣进宫谈心，更为保险一点。
“如果陛下真的要表达对长公主的诚意，”林木谭出主意，道：“您可以派一个人过去保护她。”
“话是那么说啦……”可问题是，吴璇菲的身边有人吗？她这个傀儡皇帝目前能够使唤的也就袁恩浩与小圆子了。
小圆子瘦骨如柴，既不中看也不中用。没准出事了还要吴雨嫣保护呢！
“让臣去保护长公主吧！”偏偏就在这时，有一个刚毅的声音响起。
吴璇菲与林木谭双双将目光定在了袁恩浩的身上。
袁恩浩原本的身材瘦长，因常年练武，肌肉发达，所以看上去颇为健壮。
奈何仅仅过了半个多月，他仿佛彻夜未眠，终日浑浑噩噩，茶饭不思一般，都瘦脱相了。
不仅外貌，袁恩浩的心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只要林木谭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拔剑相向。但现在，不论小谭子说什么，他都开始无动于衷了。
一刹那，他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太累了，累得什么都提不起劲……
“那个……”虽说吴璇菲自己也是心乱如麻，但总觉得放任袁恩浩不管会出事，便关切地问道：“袁恩浩，你到底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儿？”
袁恩浩保持了沉默。
林木谭本就怀疑这事儿可能与吴璇菲的身份有关，便冲着小圆子吼了一句：“碍事的，你可以走了。”
小圆子指了指自己，一脸懵逼：“咦？碍事的是指奴才吗？”
“废话，不是你难道是我啊？”林木谭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好吧。那奴才告退了……”小圆子委屈巴巴，退了出去。
林木谭这个主子好是挺好的，强大、智慧，非常护犊子，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似乎很喜欢欺负小圆子？
待小圆子退下之后，寝宫内只剩下了三人。
林木谭倒也不喜欢藏着掖着，直奔主题，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时间已进入深冬，寒风刺骨。
外面的院中，梅花盛开，点缀着一片白色，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袁恩浩沉默了良久，在吴璇菲的脚边跪下，满怀歉意，道：“对不起，陛下。”
“地上冷，快起来。”吴璇菲道：“有什么话好好说。”
“对不起……”袁恩浩再度重复了一遍，并未起身，而是将头埋在了地上，道：“对不起，陛下，臣……无法再伺候您了。”
“为什么？”即使吴璇菲再笨，她也隐约感受到了端倪。
只不过她一直沉浸在袁恩浩对她的忠诚之中，全然忘记了对方以前所说过的“赎罪”了吧。
又是良久的沉默，袁恩浩方才鼓足了勇气去面对：“臣一直以来想要去效忠的人是……是……”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是陛下的皇兄。”
朕的皇兄？吴痕涯？
不。怎么可能！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袁恩浩已经知晓吴璇菲是女儿身了。而他一直以来错将她当成了吴璇明。
时光伴随着寒风逆转，吴璇菲的双眸一愣，忽而想起了五年前，吴璇明从围猎场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谈话。
当时的吴璇明刚被册封为太子不久，虽然经常被母后督促要多加学习，将来成为一名仁君，但终究年纪太小，玩心很重。
吴璇明得意洋洋地跑来，将一只活捉的兔子递给了吴璇菲，道：“给你带的礼物！”
吴璇菲与兔子红红的眼睛对上，道：“皇兄你真懂我！我就喜欢吃麻辣兔头！”
吴璇明：“……”
吴璇明：“皇妹，这不是给你拿来下菜的，是给你当宠物的。”
“知道知道，先做宠物，养肥了再下菜嘛！”吴璇菲继续不解风情。
吴璇明：“……”要不是林木谭预定了，这个皇妹估计要一辈子单身了。
吴璇菲将兔子交给了宫女，忽而想起了一事儿，担忧地上下打量起了吴璇明，道：“对了皇兄！我听说你们遭遇到了刺客，你有受伤吗？”
吴璇明秀了一把肌肉，道：“没有没有！你家皇兄厉害着呢！”
吴璇菲本能地反驳道：“有我家林木谭厉害吗？”
吴璇明：“……”没比过，不知道。话说，这个时候有提到林木谭的必要吗？林木谭是你家的吗？
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吴璇明炫耀道：“我凭借自己的功夫，救了一个比我年纪大的少年呢！”
吴璇菲吃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吴璇明迫切地证明自己，道：“他是礼部尚书袁大人的儿子。他叫……”他略作思考，道：“对，叫做袁恩浩。”
吴璇菲依旧半信半疑：“人家需要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去救？”
“真的啦！因为他不会武功！”说到这里，吴璇明觉得颇有些可惜：“他要是会功夫就好了。这样，就像袁大人辅助父皇一般，他就可以保护我了。”
“嗯？”吴璇菲一挑眉：“你对他的印象不错啊。”
“那是当然！”吴璇明对自己非常自信，道：“虽然仅仅是一面之缘，但从他的眉眼间可以看出此人刚正不阿，将来必定与他父亲一般是国家栋梁。而且父皇还说了，将他赏赐给我。”
儿时脑子里只有恋爱，对江山社稷毫无兴趣的吴璇菲“哦”了一声，表示：“不懂。”她一想，又问道：“你是主，他是臣，你救了他，他没点表示？”
“他……”像是被戳中了软肋，吴璇明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心疼，道：“他有些太敏感了。”
身在战场，不论君臣主仆，生命的价值都是一样的。任谁有难，都会拔刀相助。
但是那位叫做袁恩浩的少年，却将这一切看得太重了。
吴璇明叹了一口气，道：“希望我救了他一事儿，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负担？”吴璇菲直接懵逼了：“怎么就成负担了？你不是做了好事儿吗？”
吴璇明比吴璇菲稍微高了一点，将手搭在了她的脑袋瓜子上，道：“有些事儿，是要看人的。那位袁恩浩敏感而又善良，忠诚又带些愚钝，希望他能坚持自我，不要将此事儿当做自己的罪责。”
“怎么又变成罪责了……”吴璇菲对吴璇明一连窜矛盾的形容词感到费解，道：“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呀？”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反正等你有机会见到就知道了。”吴璇明道：“他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确没有让吴璇菲失望。
但是，吴璇明的死亡却让袁恩浩失望透顶。
吴璇菲深叹了一口气，道：“朕……”她终究还是改了一下措辞，道：“我的皇兄，曾经向我提起过你。他对你的印象非常不错。”
吴璇菲的话语让袁恩浩的身形一抖。
吴璇菲将她与吴璇明儿时的对话全盘托出，道：“他希望，你不要将这份救命之恩当做负担。”
袁恩浩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吴璇菲何曾知道，她的这番话，只会加重袁恩浩的愧疚。
吴璇菲见袁恩浩默不作声，对失去一个左膀右臂甚是惋惜，道：“去皇姐那边吧。”正好，也给对方多点时间去消化。
袁恩浩：“谢陛下。”
吴雨嫣在华陵国的逗留时间不过一个月罢了。
也就是说，袁恩浩在一个月之后，还会回到她的身边。
到时候，两人应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