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羽越往小厮说的方向走,就越觉得不对劲。
这里是那些公子哥吟诗作画的地方,文景怎么会跑到那去?难道是被文轩逸跟方淮带过去的?
果然,等相羽到时,文景正被方淮跟文轩逸一左一右架在中间,弱小可怜又无助。
“轩逸兄饱读诗书,想必小公爷也是文采卓然,不如就让小公爷即兴作诗一首,给我们开开眼啊。”
方淮起哄,周围几个也都跟着附和,“是啊,小公爷就露一手吧。”
相羽难掩怒意,这文轩逸不是不知道文景如何,居然也跟着大家一起胁迫他,难道是希望文景露馅,这样公爷府就不得不过继他这个外戚了?
看出文景冷漠表情下的仓皇无助,她挤出一个营业微笑走了过去,“原来小公爷在这,可叫夫人好找,夫人说,胸口有些疼,叫小公爷回去呢。”
文轩逸一听比文景还急,“舅母怎么了?”
相羽道,“就是有些劳累,所以叫小公爷随行侍奉。”
文景想往相羽那走,但一下子就被方淮给拦下了。
“方公子,孝道大于天,你该不是要妨碍小公爷尽孝道吧?”相羽怒道。
方淮吊儿郎当的按住了文景的肩膀,看样子是用了点巧劲儿,文景的模样痛苦。
“我怎么能阻止小公爷尽孝呢,我只是想跟你们一起去看望文夫人啊。”
相羽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她努力微笑道,“方公子既然有话要说,不如遣散旁人,我们单独说。”
方淮惊讶,居然有这等美事?
他身边的几个都是他的走狗一个眼神就都散开了,文轩逸推说回去看文夫人也走了。一时间,周围只剩下方淮相羽跟文景。
相羽四处看了看,许是他们刚才为了欺负文景特意找的地方,倒是十分隐蔽,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方淮看相羽这样,还以为她是害怕,调笑道,“怎么?怕了?”
相羽捏了捏拳头,手骨发出了“咯咯”的响声,“我怕你怕。”
片刻后
相羽带着文景离开。
文景不放心,回头看了看窝在地上的方淮,小心翼翼道,“娘子,他不会死吧?”
“不会,我就是给他松了松骨。”
相羽怕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她只是掰了掰胳膊又掰了掰腿,顺便又敲了敲骨缝保证他能在冬天之前得上老寒腿。
回去的路上,文景没有骑马,他坐在马车里,整个人蔫蔫的,看起来萎靡不振。
文夫人爱重他,自然看不得他这样沮丧,笑道,“怎么了?没出来总说要出来,出来了又这副样子。”
文景噘嘴,“表哥他们欺负我……”
“别胡说。”
文夫人语气严厉,“我知道你因为你表哥教你读书不喜欢他,但你不能撒谎对兄长不敬,听见了么?”
文景蔫蔫道,“知道了。”
相羽有些奇怪,这文夫人一向对文景是宠爱有加,怎么会为了文轩逸数落他呢?
回到公爷府后,她暗戳戳的跟春花打听。
原来文轩逸刚刚被公爷带进公爷府的时候,文夫人并不待见他。虽然文夫人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但对待这个要代替她儿子的人,终归是不喜。
不过文轩逸为人谦卑,事事为公爷府着想又极重孝道,文夫人对他印象也慢慢改观。
后来,有一次文轩逸陪同文夫人去一个很远的山庙里求真人,路上遭遇了劫匪。虽然文轩逸是个书生,但他却拼尽全力护着文夫人跟歹人殊死搏斗,被砍伤了七八处,撑到官兵来才得救。
后来文夫人就对他改观了,非但衣食住行全部跟文景平起平坐,也慢慢默认了文轩逸将来会继承公爷府,公爷府的大事小情也是跟他商量,久而久之,公爷府的仆人们也知道了夫人的意思,纷纷巴结奉承起来。
“原来是这样。”
相羽觉得事情不妙,很不妙。难怪文夫人对文轩逸是半点疑心也无,原来是有救命之恩的情分在。
不过再怎么说文景也是文夫人亲生,要是文景得用,她自然也不会把公爷府交给别人。
……
这回文景出去露脸后,不仅谣言不攻自破,因着文景长相俊俏,引得不少夫人小姐上门拜访,惹得文景不胜其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相羽一直在教文景读书跟礼仪。甚至教会了他拼音,相羽把一些书上标上拼音,让他看。
短短两个月,文景已经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傻子,变成了一个有学问的小傻子,甚至时不时还能背出来几句诗。
眼看文景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府里的风向慢慢也变了。
毕竟文景才是公爷府的嫡长子,若是他能做个正常人的话,这公爷府自然不会便宜了别人。
文轩逸自然是能感觉到这种变化的。
这天他身边的小厮东生气呼呼的回来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文轩逸正在写字,头也不抬,“怎么了。”
东生抱怨道,“我刚刚去小厨房给公子拿下午要吃的茶点,可厨房非说他们要给小公爷做乳酪,这会儿匀不出空,摆明了就是借口。”
文轩逸笔尖一顿,“文景是小孩子心性,要是吃不到就要闹了,自然是要紧着他的。”
东生不满道,“还不止呢,昨个我去给公子拿茶叶,他们把新茶都送去了小公爷那,到了我这只剩下了些陈年的旧茶,就连公子最爱喝的毛尖也给了他。”
“还有还有,之前公子您用的都是书香阁那边过来的宣纸,现在他们说小公爷开始写字了,这宣纸要紧着小公爷先用,只给我们普通的白纸。就小公爷那样能写几个字啊,用得上宣纸吗?”
东生这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件接一件。
“好了。”
文轩逸淡淡道,“文景才是公爷府的嫡长子,给他也是应该的。”
东生不满,“嫡长子有什么用,不照样是个傻子,等公子您过继之后继承了公爷爵位,看这帮小人……”
“东生。”
文轩逸语气警告,“不得胡言乱语。”
东生挨了训斥老实了些,但嘴里还嘟嘟囔囔,“公子您就是太好脾气了些,才纵得这帮人无法无天。”
笔尖的墨跌在白纸上,晕开一片墨迹。比那黑色更加浓重的就是文轩逸的神情。
难道,傻子还真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