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霜霜不敢违抗,连忙通知了乔叔。
一个小时之后,病房的门被推开,乔叔带着南乔缓缓走进来。
时霜霜擦了擦眼泪:“来了。”
南乔站在门口,目光冷淡地盯着时正延,潜藏着几分恨意。
时正延看到她,恍惚之前,看到了少女时代的时惜音。
美好,温暖。
倔强的近乎偏执,却让他挪不开视线。
时霜霜看到自家爸爸盯着南乔看,想起了时惜音,眼圈更红了。
她带着乔叔离开,将病房留给了南乔和时正延。
时司寒赶来,看到时霜霜靠在墙上,有些心疼。
“爸情况如何?”
“已经让医生做过检查了,没什么大碍。”时霜霜红着眼圈:“哥,南乔来了。”
时司寒没觉得意外:“她救了爸,爸肯定会见她的。”
时霜霜眼圈绯红:“哥,我想到妈妈做的事情,我觉得对不起她,她做了太多错事了,我们怎么面对南乔……”
时霜霜一张嘴,眼泪止不住的掉。
妈妈为了救活爸爸,设计了惜音姑姑,她每每想到这件事,心都在疼。
惜音姑姑没犯过错,却要被摘了肾,这样的痛苦,她怎么受得了?
时司寒揽住她的肩膀,眼下闪过沉痛:“没事,一切有我。”
时霜霜抱着哥哥的腰,呜咽出声。
……
病房里,格外的安静。
南乔缓缓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目光沉寂,落在了时正延的身上。
“找我干什么?”
时正延刚醒来,还很虚弱。
但他不舍得挪开视线,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我知道。”
南乔垂眸,这话听到无数人说过了。
“想不想知道我和你母亲的故事?”
“您说。”
南乔点头,她能猜出大概的故事雏形,但她也想听听具体情况。
“当年父亲执意收养她,我知道父亲是什么心思,我身体不好,是个没用的人,没法继承时家,而惜音是最好的人选。”
时正延仿佛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中,缓缓地诉说着。
“惜音刚到时家的时候,很瘦,很小,黑黑的,长得很难看,但她拥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像玛瑙,生机勃勃。”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她吗?我是个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死的人,我看着一个如此生机勃勃的人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天天的长大,她被人欺负,被人算计,甚至被人一次次羞辱。”
时正延眼圈微红:“我恨她,但我也可怜她,她自小没了父母,流落孤儿院,若不是父亲将她带回时家,可能她早就饿死了。”
南乔耐心听着,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时正延。
“慢慢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时正延摆手,“那年新年,她被惜玉按在雪地里,我正好路过,我看着她跪在雪地里,明明冷的浑身发抖,却不肯求饶,我鬼使神差的救了她。”
他救了时惜音,时惜音当晚发了高烧,差点死了。
好在送到医院很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这件事,时惜玉被禁足半年,而他和时惜音的关系逐渐好了起来。
她生机勃勃,宛若顽强的小草,哪怕被他甩脸色,却每天都能凑到他面前,叫他哥哥,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他身体不好,常年住在医院,很少出门。
时惜音是他唯一的光,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接受,花了整整三年。
当时的他,十八岁。
时惜音十四岁。
他们度过了几年相安无事的时光,他甚至真的将时惜音当做了亲妹妹。
直到时惜音十六岁那年,事情发生了转折。
恰逢新年,他们回到老宅,一起在雪地里许愿,他托人买了孔明灯。
放孔明灯应该是元宵节的传统,但他元宵节要做手术,无法出门,索性提前了。
深夜的老宅,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
他无意间看到了时惜音写在孔明灯上的愿望——希望哥哥手术成功,身体康健。
末尾是一个小小的爱心。
不算明显的细节,却让他觉得压抑,恐惧,乃至抗拒。
他无法面对少女的喜欢,哪怕她从未表明。
放完孔明灯,时惜音趴在他面前,她穿着红色的棉袄,系着围裙,露出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哥哥,新年快乐。”
时正延当时看着她的小脸,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小孤儿长大了。
亭亭玉立,目光灼灼。
他不知道怎么回应,草草离开。
随后的一年,他对时惜音避而不见,好在她被老爷子逼着训练,为接手家族企业做准备,她几乎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找他。
整整一年,他和时惜音只见过一次面。
新年他原本是不打算回老宅,但老爷子下了死命令,他不能违背。
回到老宅,时惜音闯了祸,被罚站。
他原本可以离开,但他停下了,时惜音看到他,顾不得责罚还没结束,跑到他面前,眼圈红红的,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作白雾,衬得她越发单薄。
她瘦了很多。
短短一年,本就没什么肉的脸蛋,更瘦了。
她蹲在他面前,说她很久没见他了,想他。
时正延沉默了叙旧,选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低地说,以后还有机会。
从那天以后,两人的关系缓和了。
十八岁那年,时惜音考入大学,学了金融,她更忙了,但还是和他见面。
在他生日的时候,和他告白。
他明知道不该回应,但他忍不住,想要好好的抓住唯一的希望,想要活下去,想要和她在一起。
他们悄悄地在一起,没告诉任何人。
当时他的身体岌岌可危,不断地治疗,不断的手术,到最后,他听到时惜音在询问捐肾的事情。
他才知道,时惜音的肾和他是完全匹配。
他整整一夜没睡着,决心和她断了联系,不肯再见面,提了分手,甚至不配合治疗。
时惜音哭着求他,他丝毫不为之心动。
时惜音没办法, 只能答应分手,转入调香,远赴榕城。
她走后,时正延接受了家里安排的相亲,和冯蕊结婚。
结婚前一晚,他在家里的角落里找到了他们唯一的合照,他整晚没睡,彻夜难眠。
那一年,他24岁,时惜音20岁。
结婚当天,时惜音没回来,只是托人送了礼金,99999。
很吉利的数字。
他却没舍得用,一直留在身边。
往事历历在目,时正延眼圈猩红,他摇头,努力的保持冷静,但哽咽的嗓音出卖了他。
“从你母亲去世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结婚?”
南乔一直保持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
时正延情绪稍微缓和了,声音还有些颤抖:“你母亲去了榕城,我那边有朋友,一直都在关心她的近况,她依旧没有放弃要给我捐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