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妹眼眶微红，看着苏锦绣嘴唇蠕动，激动的半晌嘴边才挤出了干巴巴的谢谢。
“今儿个这也是遇见了， 若是换了旁人也会像我这么做的。”苏锦绣对她等道谢很是不自在。
她的年纪都够做自己的奶奶了，可为了养活花花，还得在外面靠捡垃圾谋生。
若是她的儿子还在，日子又怎么会过成这样？
苏锦绣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的错，但眼下的她对张四妹满是同情。
“唉，我也是老了，不中用了，今儿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从房里出来就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当时你拍我的脸叫我，我也是有感觉的，可就是醒不过来。”
张四妹靠在床上满脸愁容的回忆昏倒后的感觉，眼神忧郁的看着趴在床边的花花。
“医生说你这是营养不良导致的暂时性昏厥，以后在家里还是得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最好是能吃上点儿肉和鸡蛋，总靠着你地里种的那些菜可不行，况且花花也是长身体的年纪，要是没点儿营养，这个子可长不高。”
苏锦绣想到医生说的那些话，换了些相对委婉的措辞和张思妹复述了一遍，可他心里也清楚，张四妹手里怎么可能有钱呢？
自己每个月给的房租并不多，两个人一日三餐都是要花钱，而且要不了多久，花花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张四妹总得给她攒出点学费来
如此以来，家里哪里还有闲钱去买肉蛋？
也难怪这个年代营养不良的人为什么那么多呢？感情都是饿出来的。
所以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时，张四妹只是低着头叹息，一直没有打针的哭瘦如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花花的头发。
苏锦绣心中酸涩，明明自己过的也不是多好，但依旧看不得这人间疾苦。
要是我再有能力一些就好了，要是我再有能力一些，也能大大方方的从口袋里掏出些钱来安慰他们。
可如今的苏锦绣并没有这样的能力，这段时间在县城里卖的各种肉蛋奶都是从山民的手里收过来的，赚来的钱真正能留在自己身上的不足五分之一。
况且苏锦绣还在攒钱，想着在县城里开个店 ，身上更不可能有钱接济别人了。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四妹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这次麻烦你送我过来了 ，医药费我会还你的。”
苏锦绣点头答应 ，她知道张四妹没办法平白无故的接受别人的好意 ，所以只能答应下来 ，等到以后手头宽裕了，再多帮帮她们。
“张大娘 ，花花要六岁多了 ，再过一阵子就得送去学校读书了吧？”
她试探着问道。
“是该去读书，就是我手里的学费还没有攒够 要是不多给她攒点儿钱，我怕她以后去了学校，连肚子都吃不饱。”
如今还不是义务教育 ，小孩子进学校都得交学费。
虽然每个学生一学年只有几块钱，但这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仍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苏锦绣猛然间想到了自己家的那两个孩子，“在镇子上上学，学费应该比我们乡下贵，张大娘，你若是想省些钱也能把花花送去我们村儿的学校 ，每年的学费能比在镇子上省下不少呢。”
她和张四妹分享了在村子里上学的各种开销 ，计算出了大概的数字。
张四妹听着连连点头。
“那还得麻烦你回去之后帮我问问村里的小学 招生的条件能不能放宽一些？要是可以的话，等我身体好一些了就把花花送过去。”
说到这儿一旁忙着扣自己手上老茧的花花，终于有了些反应。
她希冀的眨了眨眼睛，一双眼眸亮的吓人。
“奶奶，我真的可以去读书了吗？”
苏锦绣在一次眼眶酸涩，愣是抬头看了好久的天花板才压制住想要汹涌而出的眼泪。
张四妹招手让花花靠的近些，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过她像稻草一般干枯的头发 ，闭着眼轻轻点头，算作回答。
“你若是和我家那两个孩子在一个学校，就让他们照顾你，绝不会让你在学校里受欺负的。”苏锦绣平复了情绪，也笑眯眯的看着花花。
两个人聊天一时忘了时间，等苏锦秀再抬头去看挂在架子上的瓶子才发现糖已经见了底，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叫护士过来帮忙换药。
“大姐，这瓶药打完我就能走了吗？”张四妹紧张的看着护士，犹豫了半天才问出心底的问题。
“你这是要出院吗？”护士正忙着核对杆子上的小牌子，以免挂错了药水儿，听见病人这么问丝毫不感到惊讶。
这个年代能到医院里看病的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是病的实在受不了了，而张四妹显然属于后者，比起花大价钱治病，她更愿意回去待着。
“护士，我们听医生的安排，医生让我们出院，我们再走。”苏锦绣生怕张四妹继续说下去，现在就要走，立刻拦住了她的话，十分紧张的回答着护士的话。
刚换好药的护士低着头，仔细打量了一眼靠在病床上的人，板着脸，严肃的对她摇了摇头，“你目前应该出不了院，至少得在医院观察一个晚上，若是今晚上平安无事，你才可以离开。回去之后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能在吃喝上克扣自己。”
“是是是 ，我是知道的。”张四妹眼神闪躲，心虚的不敢和护士对视。
谁能吃饱喝足会故意对自己缺衣少粮呢？
护士的这番话像是将张四妹窘迫的生活拆开来摆在青天白日下任人观望，她只觉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与人辩驳的动力都没有。
“别胡思乱想了，先把这针挂完吧。”护士临走时看了一眼坐在病床边的苏锦绣和花花，最终没再说什么直接离开。
被推到床上躺着的张四妹看着发黄的天花板，旁边的花花也学着她的样子往天花板上看。
苏锦绣坐在一边双手死死的抓着膝盖上的布料，心里想的全是自己怎么做才能帮帮这两个可怜人。
“张大娘，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找份工？”